这个消息传出,朝野都为之一震,很显然,皇帝这一次之真的动怒了。
其力挺孟岩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。
随即,曹吉祥被贬斥为浣衣局少监,这就是宫中太监老了,发配和养老的地方。
王振跪求了半天情都没有用,据说,这还是看在曹吉祥在西北和西南的过往的战功的份儿上。
不然,这一次曹吉祥极有可能一到底!
曹家那是人心惶惶,因一人而盛,因一人而衰,曹家就是这样,没有曹吉祥,世上谁知道曹家?
曹家完了吗?
也许有些曾经被曹家欺负的小官儿和百姓会这样认为,可朝中那些经历过风雨的大臣们恐怕多少会有人不以为然。
当然,也有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。
曹吉祥既然倒台了,他们就想着要把东厂也顺势给扳倒,参劾东厂不法的折子那是一浪接一浪!
殊不知,东厂越是遭人嫉妒,在皇帝的心目中的分量越重。
越是让皇帝看到这些参劾东厂的折子,越是让皇帝觉得这么一股力量的可怕。
因为皇帝最害怕的是什么,是坐不稳这大明的江山,他心里想着的是自己,然后才是国家和百姓。
这些人现在可以联手反对东厂,那么有一天,他们也会联手起来反对皇帝!
朱祁镇是个笨蛋吗。当然不是,他很聪明,且不管他有没有老朱家的基因。但一个生活在宫中尔虞我诈环境里的年轻人,他会不知道这一切?
王振并没有阻止这些参劾东厂的折子上达天听,因为他很清楚皇帝的性子。
有些东西过犹不及,就算皇帝一时间不明白,时间一长,他就会明白的。
这些参劾东厂,要求取缔东厂的大臣们会在皇帝眼里留下极其不好的印象。
结党!
这是皇帝最害怕的事情。也是老朱家一直打压和防备的事情。
太监不结党吗?
当然是废话,他们本身就自成一党。可太监的权力来自皇帝,他们还有诸多的限制。
外臣就不一样了,他们的心思谁知道?
杨府。
“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冤案,居然会搅动这朝堂上的八方风雨。还有愈演愈烈之势?”已经差不多半退休在家的首辅杨溥在家中跟儿子对弈。
“爹,陈大人来过,您怎么不见他?”杨旦一边落子,一边问道。
“这个时候他来,肯定是为了参劾东厂而来,他是想一举废掉东厂,然后借此功绩登上内阁首辅的位置!”杨溥说道。
“东厂行事,确实天怒人怨,废除东厂对朝廷和百姓来说。那都是一件大好事,您为什么不赞同?”
“旦儿,你还不明白这里的事情。这东厂曹吉祥父子的罪行是谁给捅出来的?”杨溥摇头一笑,自己这个儿子真不适合官场,都四十多岁的人了,还是弄不清楚这伴君如伴虎的道理。
“不是那孟岩贤弟?”
“旦儿,你跟孟岩怎么称兄道弟起来呢?”杨溥惊讶,这可是差了辈分了。杨旦的年纪就是做孟岩的爹也够了。
“孩儿跟孟岩是一见如故,他嫉恶如仇。是个真性情之人,孩儿愿意跟他做朋友!”杨旦道。
杨溥苦笑一声:“旦儿,你可小瞧了这孟岩,他可不是善茬儿,你跟他交往,可要多留一个心。”
“孩儿知道,做官方面,孟岩贤弟那是比我强多了,但是我知道,他不会害我。”杨旦道。
“你倒是心宽,不过这个孟岩做事倒也有几分分寸,你呀,交朋友可以,交心可是要不得。”杨溥规劝道。
“爹,您是说孟岩没有上折子参劾东厂吧?”杨旦问道。
“怎么,旦儿,你知道?”
“其实,孟贤弟没有上折子,可他手下有一个叫张瑄的官儿不是上了折子吗?”
“这就是聪明人的做法,那个张瑄八成是被他利用了!”杨溥哀叹一声,从政这条路,他这个儿子是彻底没戏了。
“孩儿觉得,倒不是孟贤弟利用了张瑄,而是这个张瑄死脑筋,非要参劾东厂,他都劝了几回,都没能拦住,只能听之任之了。”杨旦道。
“是吗?”杨溥有些惊讶,这些事儿孟岩怎么会对杨旦说呢?
“老爷,公子,兵部右侍郎于谦于大人求见!”老杨洪迈着小碎步跑了进来。
“于廷益,他怎么来了?”杨溥有些惊讶。
“爹,我去迎接一下?”杨旦起身道。
“嗯,于侍郎为官清正,两袖清风,虽然与你年纪相仿,但官声能力却远超过你,不可怠慢,将来这朝堂之上,必有他一席之地!”杨溥郑重的说道。
“是,孩儿谨遵爹的教诲!”
“学生于廷益见过阁老!”
“廷益了,你来就来了,还带什么礼物,太见外了?”杨溥含笑道。
“学生来拜会阁老,总不能空手吧?”
“你这一个不空手,王振那边是不是该记恨老夫了?”杨溥玩笑一声道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两人相视一笑。
“对了,你于侍郎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,怎么,也想动一动了?”杨溥笑问一声。
“学生才懒得掺合那些事情,学生是想早一点回山西,那边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学生回去处理呢,特别是春耕和黄河春汛,必须马上着手安排。”于谦语气颇有些着急道。
“看来,你于廷益是个实干家。好,这一点老夫都不如你。”杨溥叹息一声。
“阁老谬赞了,学生只是不想耽误这光阴。想早点讨个旨意。”
“于侍郎这是拜佛拜错庙门了吧?”杨旦忍不住调侃了一句。
“旦儿?”
“爹,孩儿失言,失言!”杨旦忙认错道。
“嘿嘿,学生确实是想求阁老跟圣上说一下,进不进内阁,学生并不在意,学生就是想为朝廷。为百姓做点儿实事。”于谦掷地有声道。
“听听,这才是国之栋梁。这满朝的官员有于侍郎的一半儿,我大明朝何愁不兴旺发达?”杨溥赞道。
“阁老过誉了!”
“于侍郎,老夫帮你递个话,这没问题。可圣上的心意难测,他若是想用你,你就是想回去都不可能?”
“这……”
“廷益,眼下朝堂之上纷争不断,你想多清净怕是不行的。”杨溥意味深长的说道。
“多谢阁老指教,廷益安心等候圣旨就是了。”于谦起身抱拳道。
“于兄,我的棋艺太差,正好你来了,陪我爹对弈一局如何?”杨旦笑吟吟道。
“于侍郎。老夫技痒,可否赐教?”杨溥宛若老顽童似的一笑道。
“赐教不敢,还请阁老手下留情!”于谦道。
“来。来,焚香,净手!”杨溥招呼一声。
“爹,您跟我对弈从来都没这么认真过?”
“你,那是逗你玩,打发。打发时间,于侍郎就不一样了!”杨溥毫不留情的奚落自己儿子道。
“长者优先!”
“好。老夫就不跟你客气了。”杨溥微微一笑,执白子落下第一颗。
“于侍郎,令爱的病情怎么样了?”
“谢阁老挂念,还好。”于谦道。
“有没有想过,给她找一个婆家?”杨溥问道。
“阁老,欣儿的病您老是知道的,我没有别的要求,只希望他能找个好人家,疼她的丈夫。”
“于侍郎有合适的人选了吗?”
“这个,还没有,阁老怎么问起这个?”
“没事,老夫就是随便问问。”杨溥笑道,“前两天,王骥来拜访我,谈及麓川战事,他说,这麓川恐怕还会有一战,那思任发之子思机发绝不会轻易屈服,要毕其功于一役,他想让老夫在此事上支持他,你觉得如何?”
“阁老,西南年年用兵以至国库空虚,江南赋税和粮饷几乎都耗在这上面了,不能再打了!”于谦道。
“不打,但也不能不防,一旦西南再起战乱,那蔓延开来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杨溥道。
“学生记得,您当初是反对开战,对麓川土司采取抚为主,剿为辅的羁縻政策?”
“最近老夫也在想,如果能够一劳永逸,将这西南边陲彻底的收服,对朝廷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,那以后就不必担心这些土司复叛了,可朝廷如今的状况,如果大动干戈的话,官民疲惫不说,还会引发东南不稳,江浙是朝廷税赋的重重之重,那里的老百姓是最富庶的,可现在连那里的百姓都承受不住了,可想而知,如果再大动干戈,会有什么后果?”
“阁老,朝廷心腹大患不在西南,而在西北,西北的那只狼已经羽翼渐丰,恐怕要不了多久,他就要取而代之,到时候,他势必会南侵!”
“你说的是淮王也先吧?”杨溥笑笑道,“一时半会儿他还不敢妄动刀兵,当年鞑靼人是怎么被我们赶入大漠的?”
“阁老,这些草原上的狼崽子跟中原人不同,他们骨子里就有一种侵略性,就算他们被中原文化熏陶了这么些年,骨子里的嗜血是不会变的。”
“如果瓦剌人南下,以你之见,我们能挡住吗?”
“现在边关武备松弛,将领跟瓦剌做生意,走私,利益勾结比比皆是,若真的打起来,学生真想不出他们能挡得住瓦剌人的铁骑。”于谦道。
“圣上有意整顿西北边防,廷益,你觉得从何入手?”杨溥有意的问道。
于谦微微一惊,脑中闪电思考,手中一颗黑子迟迟不能落下。(未完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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