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马山上古刹云集,有一间小小的道观名叫紫薇观,供奉着万星之宗主,三界之亚君的紫薇大帝。
这间小道观平日香火不旺盛,亏的是在慈云阁附近,所以零星儿会有些香客路过,进来瞧瞧。严格说起来,紫薇观纯粹是捡人家的漏儿。

这会儿,紫薇观的客房中,有几个黑衣大汉围着一刚刚苏醒的男子。

“世子,你可算是醒了,这次真是凶险。”

苏醒男子摸了摸尚且还有些麻木的小臂,毒蛇咬过的伤口赫然还在:“究竟是谁救了我?”

为首的黑衣人苦笑:“咱们去寻世子的时候,人已经走了,只留下这个。”说着,掏出一支针尖锋利的米粒儿珊瑚钗。

男子生在富贵乡,一眼便看出这根米粒儿珊瑚钗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东西。这样倒也好办了,既然不寻常,找出源头就容易。

“悄悄的去问,看是富春城中谁家打造了这根珠钗。”

“是!”

众人退下,男子双眼紧闭,回想着昏迷时最后的一丝记忆。他虽然身中蛇毒,但还保留了浅浅的意识。救他性命的是个女子,而且满身华光,就像一束光照亮了自己。

那根米粒儿珊瑚钗也不像是年纪大的妇人所有。

男子家世显赫,下定决心要找出这位救命恩人。

......

大太太与周夫人回城不久,周家便传来一个不太妙的消息,原来,周县令趁夫人不在家的时候又纳了一房美妾。

这位妾室不但相貌标致,而且手段了得。一进门就央周县令管家的大权交给她。

周县令耳根子软。禁不起枕头风,加上家中母老虎不在,乐不得哄小妾开心,当即就叫管家娘子将库房钥匙叫给这位姨娘。

管家娘子一面不敢得罪周县令,一面怕周夫人秋后算账,于是连夜叫人来富春城送信。

周夫人一得这个消息,哪里坐得住。当即要回。

老太太舍不得周粟乔:“好歹把乔丫头留下来。”

周夫人故作难为:“娘,粟乔可是从来没离开过我身边,况且,她年纪也大了,我正想着给她说一门恰当的婚事。这样耽搁下来......”

周夫人觑着老太太的神色,希望自己的老娘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答复。

果然,就见闵老太君板着脸:“粟乔是我的亲外孙女,你知道心疼女儿,难道我就不心疼?你只管回去。孩子的婚事有我做主。”

周夫人果然眉开眼笑,挨着闵老太君笑道:“还是娘疼我,只是不知娘心里属意谁?”

老太太想了想:“进宫这个念头,你趁早消了。粟乔胆子小,哪里是那些娘娘们的对手!不像咱们家的丫头,胡打海摔惯了。不妨事。我这些日子暗暗想过,论亲疏远近,论人品才学。论知根知底,再没有一个能胜过他。这俩人若站在一处,最般配!”

周夫人忙问是谁!

闵老太君笑道:“你瞧你的大侄子如何?”

周夫人惊讶的大叫:“闵云泽?”

“可不就是云泽!”

周夫人想也不想,立即拒绝:“娘,你开什么玩笑,我们家粟乔怎么能配云泽!他俩可是表兄妹!”

闵老太君不悦道:“表兄妹怎么了!这世上多少姻缘都是亲上加亲。况且,把粟乔嫁到别处,我还不放心呢!到时候两家结缘,你既是姑姑,又是岳母。云泽哪里做的不对,你想说就说,况且还有我在。保证不叫粟乔丫头吃亏。”

周夫人见母亲这个念头根深蒂固,似乎不是一朝一夕的决定,只好按捺住性子,先敷衍几句:“这件事不急,好歹叫我回去先跟她爹商量商量。”

闵老太君没有不答应的道理,只是嘱咐女儿,一定要劝了姑爷认下这门婚事。

当夜,周夫人宿在雨花台,悄悄将此事说给了周粟乔。

周粟乔小脸惨白,还没等听完就连连摇头:“娘,我一百个不答应。我怎么能嫁给大表哥!这岂不是荒唐!”

周夫人安抚道:“你大表哥一表人才,也算是谦谦公子,若真是嫁给他,你的公公婆婆是不敢给你使脸色的。”

周粟乔愤怒的站起身:“不行,我不能嫁给个一穷二白的傻小子。”

周夫人失笑:“胡说八道,什么一穷二白,将来这闵家的家业,还不是你大表哥说了算!”

周粟乔跺跺脚,不依不饶:“娘,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。我什么时候在过哪些金银财宝?”

“是是是,在我闺女眼中,金银财宝便如粪土,一文不值。”

“娘,大表哥不过就是个秀才,勉强这次秋闱中了举人,可进京会试,殿试,这一轮轮筛选下来,什么时候是个头儿。我可不想和娘一样,一辈子就在小县城里做个县令夫人,还沾沾自喜!”

周夫人笑骂着女儿:“我要是有法子,我也不嫁你爹。你爹没本事,万事就要靠咱们娘俩儿。”

周粟乔晃着周夫人的胳膊撒娇:“娘,我不嫁表哥。嫁表哥还不如嫁给佟鹤轩。”

周夫人脸色一变,当即甩开女儿,冷着脸道:“你今后再敢提这个人的名字,看我不打折你的腿。”

周粟乔鲜少看见母亲这样暴怒,当即吓得不敢做声。

母女俩这样对峙许久,还是周粟乔先服软:“娘,你别生气,我再也不提这样的话来伤你的心。都是女儿不好,都是女儿任性,叫娘为我担心了。”

周夫人看着掌上明珠嘤嘤的哭泣着,于心不忍:“好了好了,娘也不是真要训斥你,只是......咱们和佟家已成死敌。佟鹤轩那小子,面善心狠。我想想他那双眼睛就觉得后怕。若他知道是咱们逼死了他的母亲,这个人非揪下我和你爹的脑袋。”

周粟乔害怕的轻启嘴角:“他,他不敢吧?”

“有什么不敢?咱们现在就盼着老天爷开开眼,别叫那小子中举。”

周粟乔觉得母亲这种想法有些天真。

佟鹤轩年幼的时候就展现了惊人的才华。他没有中举只是时间问题,孝期一过,任凭什么人也难阻止他科考的脚步。

除非......

他死了,又或者身陷残疾。

如果这个法子能用在佟鹤轩身上。是不是,也能依法炮制,用在大表哥身上?

念头在周粟乔心上闪过,吓得她自己都感到后怕。

就算自己不满老祖宗撮合的这桩婚事,可是也不至于害了闵云泽的性命。但是不这样做,下半辈子不幸的岂不换成了自己?

周粟乔昏昏沉沉,一夜里有大半时间在做噩梦,时而梦见自己成了落魄的秀才娘子,时而梦见佟鹤轩来抢亲。时而又梦见她做了妃子王妃。

次日,闵家举行了小型欢宴,算是为周夫人践行。周夫人甚是不舍,拉着闵老太君哭了许久,她这一哭,难免感染到其他人。大太太和二太太都跟着抹眼泪。

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。雷氏哭的最为用心。

闵老太君笑骂道:“既舍不得你小姑子,不如一并跟了去可好!你脾气也冲,心眼儿又多。到时候看护好她,别叫咱们闵家的人吃亏。”

雷氏被这话一吓,当即抹了眼泪,换上一副笑颜:“老祖宗说到媳妇心坎里去了。只是......您刚交代下我的新差事,我这撂挑子不干,岂不叫大嫂子为难?”

雷氏贼眉鼠眼的觑着李氏,盼李氏能替她说句好话。

大太太笑而不语,雷氏暗恼,只好又眼巴巴儿的求周夫人。

家里的女眷们看着雷氏搬石头砸自己的脚,暗中都在偷笑。唯独闵芳蕤恨的不行,觉得二太太实在丢人现眼。

家宴散去,闵芳蕤回了自己的碧云居。立时就叫文秀去唤双姨娘。一见双姨娘,闵芳蕤便是满肚子牢骚,先是将雷氏一顿讥讽,又抱怨自己怎么贪上这样一个嫡母,连大太太一半道行都不及。

“姑娘别生气,”双姨娘小心翼翼的劝着:“二太太这样的嫡母有她的好处,大太太那样的太太有她的坏处。正因为雷氏糊涂荒诞,才有咱们母女俩一展身手的机会。你父亲喜欢我的柔婉细腻,喜欢你的爽利干脆。你再瞧瞧雷氏,什么时候获得过你爹的青睐?”

闵芳蕤转念一想,双姨娘的话确实在理。

不过......

“可是父亲这阵子冷待了姨娘,对二太太却格外的好!”

双姨娘眼中郁色一闪,哼笑:“你爹这叫委曲求全,还不是为了你!”

闵芳蕤指了指自己,诧异道:“为我?姨娘快说说,这话怎么讲?”

“二太太说,她娘家有门路叫你和三丫头一样进皇子府,就为这一点,你爹近来才格外宠爱她些。”双姨娘道:“你要明白二爷的良苦用心,以后切勿再多生事端。依我瞧,四丫头坏的很,可手段也多的很,你们姐妹几个都不是她的对手。这样的人不能恶交,明儿起,你时不时的去红叶阁串门,也算弥补弥补姊妹之情。”

闵芳蕤当即站起来,气呼呼道:“姨娘怎么想的这馊主意?叫我去讨好闵芳菲?”

双姨娘赶忙拉住女儿的手:“不是叫你去讨好,是叫你去学着人家怎么为人处世。姨娘我瞧的准,大太太有心抬举那丫头,来日她的前程,未必在你大姐姐之下。多个朋友,总比多个敌人强。”

双姨娘说了许多规劝的话,但闵芳蕤心中似始终有个疙瘩在,终究不能将闵芳菲当姊妹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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