毛团子没了刚刚进府时候躁乱,也不一味装死发懒了,很是惬意的窝在芳菲怀中,露出粉红色小肚皮,一起一伏,还挺有节奏。
大脑袋更是不时狡黠的四处张望。
靖童吩咐双儿去大厨房要些肉汤米汤。
如今的大厨房可不像过去,红叶阁里无论要什么,只要说得出名字,那些采买、婆子,就是削尖了脑袋也要把东西置办回来。
虽说眼下是三姑娘和四姑娘一起在大厨房办差,只是大太太心里更偏向谁,更倚重谁......那明眼人是一瞧就能瞧出来的。
没多久,双儿便取了新鲜的肉汤米粥回来。
芳菲命人专门取了个巴掌大的小碗,一半米粥,一半肉汤,中间也掺了许多肉丁,香气扑鼻。
毛团子早闻了那香味儿,四蹄儿并用挣扎下地,甩着短毛小尾巴,颠颠的来到碗边。
芳菲和几个女孩儿们兴致勃勃的围着毛团子瞧,就见这小东西警惕性极高,明明馋的紧,却不急着到跟前,反而是绕着小花碗打转儿。
“咱们几个且往后站站。”芳菲心中一动,与众人退后三四步远。
那毛团子的小蹄子越发慢了起来,更是时不时用前爪碰碰小花碗。
文鸢悄悄附在芳菲耳边:“姑娘,这小东西真贼!”
芳菲抿嘴一笑:“要是不贼,怎么惹了大姐姐心里不高兴?”
文鸢转念一想,不觉跟着嘿嘿偷笑:“这倒便宜了咱们,那张庄头娘子也是哑巴吃黄连,大约献的时候也没想到,最后却是咱们得了。”
“这话有失偏颇,张庄头娘子心里未必在意哪个能得东西,她只在乎是否讨太太喜欢。我听说,京河的庄子这二三年收成不错,张庄头是个有心计的,他虽没有儿女,却有个秀才出身的侄儿。张庄头借着闵家的名声,把京河庄子附近肥沃的田地都收在了他侄儿的名下。这二三年,更是做了南北鲜货的生意。”
文鸢吃了一惊:“这胆子未免太大了些。要知道大太太最恨底下的人借闵家名声在外作威作福。”
芳菲阵阵冷笑:“若不是上下打点好,张庄头的胆子也不会这样大。”
有些事情似乎是上天注定好的,偏要费心隐瞒,却总是被人无意发现。
闵芳华本来可以光明正大的宣见张庄头娘子,可因为心虚,偷偷选了花园中的一隅。那里往日不见有多少人走动,很是偏僻,又因为一面临着重叠假山,视线就更是隐秘。
谁知那日小丫鬟双儿闹肚子,即从下钻进假山深处,不偏不倚,将闵芳华和张庄头娘子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。
双儿是芳菲身边一个三等小丫鬟,平日只管浇花,喂鸟,拢茶炉子,虽然胆小,但心细如针。回了红叶阁后,便一五一十说给了芳菲听。
芳菲起初还有些诧异,而后细想想,却也不怎么惊讶了。
闵芳华虽说是大太太嫡出的女儿,但大太太并不过分溺爱这个孩子,在银钱方便更是管制的紧。闵家的姑娘们每月有四两银子的月钱,用来买些小玩意儿,胭脂水粉。
不论嫡庶,闵芳华也不例外。
可单说这次老太太过寿,闵芳华一出手便是尊金佛。
隽秀楼对外声称,是大姑娘往年积攒下来的金锞子。可谁都知道,那金锞子再大,也不过八钱,或是一两重。
而一尊金佛又要多少花销?加上能工巧匠的费用,对于养在深闺中的闵家小姐们而言,这就是个天价。
闵芳华的钱来自何处?细深究下去,双儿的话自然属实。
文鸢似懂非懂:“姑娘......太太的庄子迟早都是大姑娘的陪嫁,她何必这样着急?”
芳菲微微一笑:“这倒无从得知,许是大姐姐花钱的地方多,手中没银子,心里不安稳吧!”
她二人离着小丫鬟们距离稍远,倒也不怕人听了去。
远出一阵欢呼,几个小丫鬟整颗心都扑在那毛团子身上。小家伙试探半晌,终究不见危险,遂将圆咕隆咚的大脑袋扎进碗中,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。
碗口歪歪晃晃,被两只前蹄儿扒的几乎倾斜。
汤汤水水洒了大半,却丝毫不减毛团子好胃口。
吃饱喝足,大伙儿齐上阵,给毛团子洗了个热水澡。双儿更是体贴,将自己的一条短小,预备拆来重做的棉袄贡献了出来,给这小东西做了一个暂且安稳的小窝。
芳菲瞧了只是笑,过后却私底下叫文鸢开了自己的箱子,将去年她穿了几次的小袄找出来,赏给双儿。
文鸢心领神会。
姑娘这是有心要提拔双儿,倒也好,她和靖童年纪大了,再跟姑娘几年,待姑娘出阁,必定要重新提拔个得力可靠的心腹,双儿做事缜密,先观察几年,真的能堪大用,放在身边也不错。
从此,毛团子便在红叶阁安家落户,芳菲亲手做了件姜黄色的小衣裳给它。那衣裳巴掌大小,勉强只裹住毛团子的小肚子,玫粉色的花边儿,越发托显的它玲珑可爱。
芳菲去给大太太请安,大太太瞧见那小奶狗不但穿了衣裳,且脑袋上还扎了个蝴蝶结,大笑了好半天,直拍手说衣裳做的巧,还亲自给它起了个名字,叫“囚牛”。
囚牛是上古时期的神兽,是一种有鳞角的黄色小龙,天生喜好音乐。这位有音乐细胞的龙子,常常立在汉族的胡琴,彝族的龙头月琴和白族的三弦琴上。
不过,私底下芳菲还是喜欢叫它的小名“球球”,因为这家伙浑身圆滚滚,跟个雪团子似的,四只小蹄子飞奔起来,可不就像是个球儿?
话说转眼就到了闵老太君大寿这日。
府中张灯结彩,屏开鸾凤,褥设芙蓉。鼓乐笙箫响彻大街小巷。
原早两天前,各处远族的亲戚便齐聚富春,闵家早开了几十桌酒席,今日是正日子,来往的便是富春远近的高门大户。
旬阳知府,金源县令等悉数到场。老太太更是大品梳妆,见这些女眷们迎进后堂,待拜过寿后,方更衣入席吃茶。
闵老太君是朝中诰命,每年,礼部按制都会赏赐下寿礼,闵家先将这些赏赐供奉在堂中,等亲朋故交们看过,赞叹过,才会放进祠堂。
可今年,礼部的赏赐却迟迟未到。
如此一来,堂中便有了些窃窃私语。
富春这个地方不乏青年才俊,在朝中任职,虽说不及闵朝宗权高位重,但也有些小道消息。
闵家大老爷被长公主的女婿何广臣挤兑的被迫离京,这消息似乎不是空穴来风。
老太太的脸色看着不是很好,旬阳知府的母亲和老太太年纪相仿,在诸多来宾中地位最高,见此情况,便笑道:
“往日常见大姑娘,今日不想见了余下三位小姐,竟也是这般好。老姐姐早该把几个姑娘带出来,也叫这些女孩儿们多走动走动。”
闵老太君勉强笑道:“她们姊妹病的病,弱的弱,见人腼腆,平日见不得什么大世面。”
金源县令和闵朝宗交情不错,他的夫人便出来,左手拉了闵芳蕤,右手牵了闵芳菲,不住夸赞。
这金源县令的夫人也是个有眼色的,闵芳苓是三房的女儿,不受老太太宠爱,所以只把赞誉送给前两个女孩儿。
芳菲移开视线,暗中打量闵芳苓。
闵芳苓神态自若,始终文静的站在三太太身后。倒是大病未愈的三太太面色更加难看,身形似薄纸,一捅就破的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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