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有季鹤天上朝前那句话在,午膳时,各房姨娘、庶女也都先后来到了大膳厅。
主桌自然是上不了的,只能围着下首位的圆桌而坐。
“越韶的年纪也不小了,可有心仪的姑娘呀?照我说,真有的话,就早点说出来,让老爷挑个好日子提亲去!”
柳姨娘自从得知女儿入宫为妃、自己又被老爷解了禁足,心情好得什么似的,逢人就聊,话也比平日多了不知几倍。哪怕被人提及前阵子禁足的事,也能佯装没听见似的笑笑过去了。
而今,坐在侧桌的上首位,与身旁的周姨娘聊着各自的儿子,眼角时不时往主桌方向瞟着,幻想着有朝一日也能坐上主桌,而那一日,应该已经不远了。
只要女儿被赐封“岚妃”的圣旨下来,她就能正大光明地与秦氏平齐平坐了。到那时,连老爷都得给她几分面子,遑论秦氏。
哼!越齐虽不及越韶出挑,可再怎么平庸,也是个带把的!秦氏她有吗?就生了一盆水,“哗”地一声泼出去就没了。还白白赔上那么多嫁妆……要是季宁歌出嫁在她理家之后该多好?她绝不让季宁歌白捞那么多好处去……先前觉得她嫁得好,如今却不了。再怎么好,也越不过一朝天子吧?什么一品大将军,哼!还不是要受皇上管束!
柳姨娘如是想着,嘴角的弧度扬得越发高了。
秦氏隔着桌子,远远瞧见柳氏那张嘴脸,嫌恶地皱皱眉,朝身旁的女儿嘀咕:“瞧瞧她那副德行!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!看她能得瑟多久!还道宫里很好混来着?真是痴人说梦!别走错一步满盘皆输就好……”
卫嫦听得好笑:“娘!您管她那么多做什么!当她不存在好了。女儿不是劝过您了吗?这日后呀,府里的事她想管,就让她管去。看她能管成啥样?!娘就安心过自己的小日子,旁的闲心少操,这不还有女儿呢嘛!什么时候想女儿了就来将军府。可柳姨娘就不成了,想女儿了难不成还进宫去?进得去嘛!”
“噗嗤!”秦氏被她这番说辞给逗笑。睨了她一眼:“这话可千万别被你爹听了去。你爹一贯认为:越韶也好、越齐也罢,还有宁芳宁菲她们,都是娘的儿子女儿,没得分这么清,反过来还怨我……”
“哼……爹当然这么想了!男人的劣根性嘛!”卫嫦撇撇嘴,小声咕哝了一句。
“乖女又在说爹什么坏话呀?”
不成想,季鹤天已经领着阙聿宸走入膳厅。并已来到她们母女俩身后了。
卫嫦不禁打了个哆嗦,暗暗龇了龇牙。果然,人是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的,很容易就被人抓包了。
“爹说什么呀!女儿哪会说爹的坏话呀!说爹的好话都来不及呢!”跟着秦氏起身相迎的同时。卫嫦讨好一笑,拍马奉承了几句。
季鹤天听了,哈哈大笑,朝一旁的阙聿宸挤眉弄眼:“我这女儿呀,打小就被宠惯了。还望贤婿海涵!海涵!”
贤婿!!!
卫嫦惊愣,和秦氏面面相觑。才归宁这半天,这翁婿俩就好上了?
“你爹八成也听信了外头那些传闻……”
落座的同时,秦氏顺势凑到女儿身边,咬起耳朵。
外头那些传闻?
卫嫦眨眨眼。也就是说,便宜爹也以为是阙聿宸主动吃了她、然后求了圣旨来娶她?于是很大方地一口一个贤婿唤上了?俨然没了出嫁前的生疏尴尬。
啊咧个去……
卫嫦默默地扶了扶额,任额际滑下黑线数道。
旁的爹娘,若是女儿被人婚前享用了,会先朝那个挨千刀的偷吃女婿狠抽一顿吧?可她这对父母倒好,不仅不生气,还像是放下了心,特别是便宜爹,更是巴不得她被人吃干抹净似的。她就这么的嫁不出去吗?啊?
卫嫦心里腹诽着,偷眼瞧向阙聿宸。
不想,他也正朝她望来,两人四目相对,落在同席的季鹤天夫妇眼里,越发证实了外头那些传闻的准确性,心里也越发高兴了。
“来来来!今日歌儿归宁!大家尽情喝!贤婿也多喝几杯,没事没事!这酒喝不高,真高了就去歌儿的小楼休憩会儿……”
季鹤天殷勤地替阙聿宸斟满了酒,连声劝着。
阙聿宸淡笑着点点头,“谢岳父!”
卫嫦微微举高了衣袖,挡住了脸。忍不住了呀!好想笑呀!
“夫人,是菜不合胃口吗?怎的不吃?”
蓦地,耳畔传来某人含笑的询问,卫嫦忙不迭将手搁回膝盖,正襟危坐。
“是啊,歌儿,多吃些!如今不比往日,哪怕不想吃,也要多吃些,切忌不可挑食……”
秦氏一边叨念着,一边将各道菜色用公筷夹了放入卫嫦跟前的碗碟里,很快,就堆成了小山高。
“鸡蛋黄……红萝卜……香菇丁……黑木耳……”
卫嫦一眼一眼扫下去,里头好多她不爱吃的,顿时欲哭无泪。
阙聿宸经过这几日同桌共食时的观察心得,已知道她挑嘴的程度,暗叹一声,一一剔出了她不爱吃的那几道菜肴,将余下的拨入她的碗里,眉一挑,示意她吃。
卫嫦这才舒了口气,感激地回视他一眼,然后细嚼慢咽地吃了起来。
而阙聿宸,则将剔出的那些菜,一口送入了口里,浑然不觉有什么。
秦氏与丈夫惊奇地对视一眼。心里暗啧不已。
女儿挑嘴她是知道的,可也没这么挑吧?往日不是挺喜欢吃鸡蛋黄的吗?如今怎么……哦!是了!许是怀了身子的缘故,可以理解……可以理解……
夫妻俩自发脑补了一番,也乐呵呵地开吃起来。
下首桌上的柳姨娘,看到其乐融融的这一幕,心下不住冷哼:得瑟去吧!怕是得瑟不了多久了!凭岚姐儿的姿色和才智,必定会得皇上眷宠无限的!等那时,看你们还能不能得瑟得起来!哼!
……
不管阙聿宸有没有喝醉,午膳过后,季鹤天就乐呵呵地让女儿带他回“燕语楼”小憩了。
便宜爹心里想什么,卫嫦岂会不清楚。
暗翻了个白眼,只得领着某人往自个儿出嫁前的闺楼走去。
沅玉、沅珠奉上香茗、端上鲜干各色果子后,就识趣地退出了房。
静谧的午后,幽香萦鼻的闺房内,只余成婚才三日的新夫妻。
阙聿宸背着手,立在南窗前打量窗外的景致。
想到数日前,他还得趁着夜幕的遮掩,方能来这里探望她。唯一一次不是晚上的,就是送妆前一日,他才从北关回来,刚洗去一身尘土,因太过惦念她的身子、也挂心接下来几天的送妆迎娶,以故大白天的,就避过旁人的视线,冒昧前来瞧她了。
思及那阵子自己的心情,就像个刚过弱冠之年的个毛头小伙子,人在外,心却不时惦记着她。
那会儿,他给自己找的理由是:她腹中怀着阙家的子嗣,如此惦记牵念她也是应该的。
直到眼下,她人就在自己身边,与他朝夕与共,他仍觉得心头不时空落落的。一想到不日后,就要奔赴北关,就觉得胸口隐隐的闷疼。
暗叹了声,阙聿宸转身,背着光,看到坐在圆桌旁的小妻子,已经支着胳膊打起了盹。不禁觉得好笑。
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侧,弯腰一抱,将她从凳子上抱了起来。
卫嫦抬了抬眼皮,咕哝了一声:“我睡着了啊?”
说话的同时,下意识地环臂勾上他的脖子,脸朝他颈窝摩挲了两下。
“嗯,想睡就睡吧,我抱你到床上。”
阙聿宸被她摩挲得腹部发紧,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,见她说了一句,又酣然睡了,遂苦笑地摇摇头,几步走到床前,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到铺整的被褥上,动作轻柔地调整好她的躺姿,拉过锦被替她盖上了。
“你也睡会儿嘛……”卫嫦意识迷糊,手却扯住了他的衣摆,嘴里囫囵不清地提议。
阙聿宸眼底闪过一抹笑意,二话不说,褪去了外袍,躺到了她待字闺中时的床上,与她鼻尖相碰地侧躺着。
虽然一开始了无睡意,不过,凝视着她酣甜的睡眼、听着她绵长的呼吸音,久了,竟也有了几分睡意……
……
卫嫦醒来第一眼,见到的便是他沉睡着的俊颜。
他脸上的肤色,黝黑又显粗糙,许是长年在北关风吹日晒、训练兵马、领兵征战的缘故。
撇去肤色不谈,他长得挺俊的。人前笑的少,总有股清冷气质。私底下嘛,现在卫嫦知道了,还是挺爱笑的,特别是看她出糗时,不要笑得牙齿太白哦!哼哼!
一边腹诽一边磨牙,食指却不自禁地抬起来,虚空地描摹起他脸部的轮廓。顺着他的眉眼、鼻子,依次向下,来到唇畔,沿着略有些发干的唇边描绘起来。
“呀!”
她被吓了一跳,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他,虽还闭着眼,却张口咬住了她的食指。虽说力道不大,却吓得她不轻。
被当场抓包,卫嫦不由得耳根发烫,讪讪地抽回手指,握拳他胸口捶了两下:“醒了也不说!”
阙聿宸低笑着睁开眼,深幽的眼底,已被浓浓的笑意填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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