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城里这两天可热闹了。”
“那是当然!府里的四小姐出嫁,城东的将军府娶媳。依我看哪,绝对称得上是逐鹿城这两年来最大的喜事了!”

“说也奇怪,三小姐怎么这个时候还来庄上养病啊?四小姐成亲,不用回去的吗?”

“嘘!你俩小点声!别让三小姐听到了。我听说啊,三小姐才不是来养病的,是得罪了主母,被送来庄上反省的!”

“真的假的?”

“这就难怪了!来了之后到现在,都没见她笑过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城外季氏别庄,三五个外院的丫鬟得闲聚在一起聊天。

隔着几排枝繁叶茂的槐树,季宁岚倚着树干,攥了攥拳。

今日侍郎府送嫁,明日将军府迎亲。

这两日,的确是逐鹿城经年难得的大喜日子。

可她,却不得不躲在距城百里远的偏僻庄子里,听着丫鬟们肆无忌惮的取笑,想着日后未知的人生。

那两个青崖山的山贼,拿毒药控制她的身体,逼她与他们合作……

呵,是了,照他们的话说,那还称不上合作。只是偿债——偿还背负于她身上的青崖山那百来条人命……

可是,那怎么能独算在她头上?香积寺里的那条地道,绑缚人的那个点子,都是季宁歌曾用在她头上的啊。要论罪魁祸首,也该是季宁歌!

再退一步,当今圣上真那么好诱惑吗?

季宁岚心里困惑,委实不知那两人会用什么法子、让她有机会接触到皇帝。

不过。那已经不是她要担心、她能掌控的问题了。

虽在第一时间,她也心起过找父亲吐露那两人算计当今圣上一事的念头,可一想到自己身体里所受的毒药,再想到父亲对她的态度,霎时就冷了心、硬了心肠。

所有人的心里、眼里都只有季宁歌,没人在意她的存亡,没人顾虑她的感受。能救她的,唯有自己。哪怕吐露了这个事实。父亲信不信她是一回事,就算信了,也不见得能救她……

既如此,她还有什么好想的?唯有前进,没有退路。

“季-宁-歌!”

季宁岚指甲抠着掌心,一字一顿地吐道:“等着吧!该是我的,绝不让你夺了去!宁为玉碎不为瓦全!我既得不到。你也别想幸福地拥有!”

……

与此同时,季府的秋兰院,被禁足的柳氏正想悄悄溜出院门,去前头瞧瞧送妆时分的热闹,顺带打探打探她的岚姐儿什么时候能回来,恰被眼尖的周氏逮了个正着。

“哟!这不是妹妹吗?怎么?被老爷解禁了?”

柳氏足下一顿,心下愤愤。面上却不得不装柔和,聘婷地转过身,朝点破她行径的周氏客气地道:“原来是姐姐啊!哟?芳姐儿、菲姐儿也回来了?怪不得姐姐这么开心!”

“哼!”被柳氏戳中痛处的周氏,顿时沉了脸色,甩了甩帕子,欲要带着季宁芳、季宁菲离开。

季宁芳朝妹妹使了个眼色,让她先随生母往前院走,自己则放慢了两步,表面客套地朝柳氏问了个好,继而放低语调。问:“柳姨娘,三妹妹怎的不在府里?我听母亲说,送她去城外别庄将养身子了,究竟哪里不好?连四妹妹出嫁这么大的喜日,也没法赶回来?”

一听季宁芳这么问,柳氏眼眶一红,抹着帕子愤愤地低骂:“什么将养身子!还不是被……总之!岚姐儿可冤了……”

“大姐!”

这时,远远看到这一幕。并被华氏拧了一肘子的季宁露,出声唤道:“大姐可是要去前头观礼送妆?”

“哎!”见另一房的姨娘庶妹也走过来了,季宁芳只得停止问询,朝柳氏歉意一笑。随着她们往前院去了。

留下柳氏,一脚跨在门槛外,一脚还在院里头,进也不是,退又不甘,不禁愤恨低喃:“别得意!你们都别得意!迟早有一日,我会让你们一个个地仰起脸来看我!……”

……

“娘啊,你到底问没问到?季宁歌究竟是怎么让皇上赐婚给阙大将军的?”

隔壁曲府划分给大房居用的院落,曲盈玉扒着墙头听了会儿热闹,一脸哀怨地转过头问自己母亲。

冯氏嗫嚅了下,无奈地道:“娘问是问了,可那季夫人也不是省油的灯,精明得很,半点都没透露……”

曲盈玉撇撇嘴,“女儿不管!爹都说女儿比季宁歌乖不不知多少倍,凭什么她能嫁给阙大将军,女儿就不能?!”

冯氏无力地瞥了女儿一眼,好言劝道:“既是皇上赐的婚,也是没办法的事……”

“那祖父的官衔还比季侍郎大呢!为何不赐给女儿?”

“玉儿!”冯氏听得一阵头疼,拧拧眉心:“你若想知道,就找机会问问盈然,她和季宁歌走得那么近,八成知道缘由……”

“哼!我才不呢!曲盈然就是个吃里扒外的!明明我才是她嫡亲的堂姐,她却胳膊肘朝外拐,对季宁歌比对我还好!上街逛铺子,从来不邀我……二哥五哥他们也是,什么好的都往她院里塞,忘了我也是他们滴滴亲的堂妹,为何只惦着她……”

冯氏听女儿愤懑念叨起三房的侄女,出于安慰她,笑着道:“你也别气了,你堂妹在府里得瑟不了多久,你爹那天漏了嘴,说老爷子有心想攀祝家那门亲,为了换祝家的小子,才不得不让你二哥娶祝家的女儿……”

“咦?”曲盈玉听了,惊诧地瞪大眼:“娘说的可是真的?”

“再真没有了!不过你可千万别往外传,要是传到盈然耳里,绝对会造反。要是闹得你祖父受不了,说不定会让你代嫁,祝家虽说也是逐鹿城四大世家之一,可终究弱了些,特别是在朝堂上的地位,早就不成气候了,你也不想嫁去祝家吧?”

见女儿忙不迭点头,冯氏压低了嗓音叮咛道:“那就给娘闭紧了嘴!在府里安生地等桩好姻缘!”

曲盈玉眼珠子滴溜一转,精明地点点头,道:“女儿当然省得!绝不外传!绝对封死了嘴!”她还想等着看曲盈然好戏呢!谁让那丫头总是一心向着外人,从不帮她!

……

有别于城外季氏别庄的冷清、寂寥,城内相关院落里有心人的算计,逐鹿城的大街小巷,这两日倒真是比过年还来得热闹。

此时,侍郎府送妆的队伍,已浩浩荡荡地从季府出发,敲锣打鼓地往将军府行去。

若是站在城墙上看,还真有“十里红妆”的架势,喜庆的队伍,一直从城西排至城东,绵延不绝。

将军府内,等着迎妆的家丁下人,也都个个喜意地翘首张望。

“娘,你确定那丫头真的不似传闻的那样?”

“是啊娘!若真是外头风传的那样,日后吃苦头的可是你……”

阙夫人的两个女儿,亦即阙聿宸出嫁多年的大姐、二姐,这会儿也在娘家帮忙。听到府外的锣鼓声越传越近,心知季府的嫁妆马上就要到将军府了,忆起昨儿晚间母女仨的对话,又忍不住嘀咕起来。

阙夫人好笑地觑了两个女儿一眼,整了整身上的衣衫,故作严肃地道:“这话题,就此打住。为娘昨儿晚上就与你俩说了:宸儿若喜欢人家,那就最好;若不喜欢,那也是皇上赐的婚。别让我再听到有关此桩婚事的评论,特别是你俩,还是宸儿的姐姐呢!怎的也学外头那些净只知道以讹传讹的八卦人士叨念不断了?”

“娘!”阙如意噎了噎,急忙澄清:“女儿也是关心您、关心弟弟啊!哪里是闲着唠八卦了……”

“是啊娘!大姐和我都是一番好意,外头那些传闻虽说难免夸张,可既然有,必定不是什么空穴来风……”

“那就是空穴来风!”阙夫人也火了,眉头一挑,瞪眼道:“你道娘老糊涂了吗?这么大的事,娘岂会不差人去打探?何况,咳咳……”

阙夫人一想到是自己儿子抢先吃了人家,耳根一赧,岔开了话题:“行了行了,不管怎么说,这事儿不成也成了,你俩反对也没用!还是赶紧整整衣装,随娘出去招呼客人去吧!”

随着侍郎府的嫁妆送到,阙府远近的族亲,也在婚礼的前一天陆续赶来祝贺了。

而女方家随送妆队伍前来铺房的“好命婆”,更是受到了阙府无比热情的招待。

侍郎府派来铺房的“好命婆”是秦氏千挑万选的福寿双全、家境富裕的好命婆子——魏氏。随魏氏前来看守婚房的,则是沅玉。

沅玉手提子孙桶,跟在魏婆子身后,向出来迎接的阙夫人等人恭敬地行了个见礼。

“免礼免礼!”阙夫人笑呵呵地请她们起身,“婚房设在西园,诸位辛苦一路,先请喝杯茶休息休息。”

“多谢阙夫人!”沅玉等人微笑致谢。

而后,侍郎府的一行人,浩浩荡荡地随阙府的管事、婆子前往西园。

喝茶休息吃点心,无非是名头,实则是给女方家前来铺房的婆子、丫鬟的一份见礼酬劳。从中多少能看出男方家的家底、气度,或是对女方家的尊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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