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完了这个月,
我们打开门

一些花开在高高的树上

一些果结在深深的地下

——海子

天后小区里有一个废弃的幼儿园。

幼儿园被楼群所环绕,白天是不上学的孩子们嬉戏的场所,还算比较热闹。到了黄昏时分,孩子们被家长拉回家中,顿时幽静下来。

人烟寥寥的幼儿园里,陶夕坐在秋千上,怀抱一条六个月大的金毛,迷茫的眼睛直直盯着逆光而立的少年。

“你喜欢它吗?”陶暮问。

“喜欢。”陶夕答。

“为什么喜欢?”

“它很可爱。”

“它曾经很可爱。”

陶暮提着金毛的项圈把它拎起来,将它的头伸进了秋千架上打好的绳结里。

然后,他松了手。

金毛的脖子一下子被勒紧了。它极力地挣扎着,四条腿胡乱地在半空中蹬来蹬去。

“不要!”陶夕跳起来,用双臂支撑着狗的身体。

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上,少年重重的一脚踩在她的胸口。

女孩望着垂死挣扎的狗,低低地哀嚎。

“你这个赔钱货,不准哭!”

不一会儿,在用尽了最后一点气力后,金毛四肢在空中慢慢静止下来。

陶暮松开踩在陶夕胸前的脚,上前解开绳圈,将狗尸拎在手中。

幼儿园的一角有座沙池,或许还会有哪个小孩子落下的一只鞋子孤零零躺在地上。夕阳无声无息穿透楼宇之间的缝隙,粗糙的沙子反射出金黄色的光芒。

陶暮将那条金毛深深埋在沙坑里。

他的后背被夕阳绘上了厚重的阴影。

“不要!不要!”

陶夕冲过去,拼命挖开硌手的粗沙。

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什么,那个东西既柔软又冰凉。

一路继续挖下去,她的手指似乎被什么东西所缠绕,细长而强韧,就像人的头发。

随即,沙里有什么东西猛地拽住了她的左手手腕。

她的手被死死的抓紧固定,仿佛犯人戴上的镣铐,即使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把手抽回来也无法和那股力量抗衡。

她忽然狠下心,想看看沙地里面是什么东西。

沙坑仿佛深不见底,将左手周围的沙子刨开,她终于看见那团头发的真面目。

乔娜的嘴角涌出黑色的污血,死不瞑目的眼睛直愣愣盯着她。

这是,怎么了?

陶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——一只属于成年人的手。

她似乎听到背后传来笃笃的声响,仓皇回头。

十二岁的陶夕面无表情地坐在秋千上,怀中抱着一条死去多时的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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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越的敲门声将她从梦中叫醒。

“陶夕,该起床了,今天我们还有安排。”

她没锁门,但他从不进她的房间,因为那是私人领域——即使是他的房子。

陶夕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喘气,好半天才爬起来。

好不容易洗漱完毕,她无精打采地坐到餐桌边上,眼下顶着两个淡淡的青痕。

“噩梦?”

“嗯。”陶夕有气无力地应着,端起牛奶灌了一口,“梦到了小时候的事。”

“什么事?”

“他可能跟你说过。”

“我不清楚是哪件事。”

“好吧。”她用手撑着下巴,“我们刚搬到天后小区的时候,邻居养了一条金毛犬。我还挺喜欢它的,才几个月大,很可爱。但是我哥哥讨厌狗,他觉得很吵。当时小区内有一个废弃的幼儿园。他在一天傍晚把那条狗在秋千架上吊死了,尸体埋在沙坑里。”

“是当着你的面完成的吗?”

陶夕静了静,说:“狗是我埋的。”

蓝越深远地看着她。

“我喜欢它,将它埋葬对我来说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……哥哥想让我痛苦,他观察我的反应,就像观察狗一样。”陶夕长长地叹了口气,“也许我那个时候就开始憎恨他了。”

“现在没人可以逼你做任何事。”

“是啊,多亏你……唔,那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。”她的神色轻快起来,“其实制造这道伤疤的初衷不是自杀,只是一时冲动想把手砍掉而已。”

说完,她呵呵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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蓝越和陶夕今天的计划是到中心医院探视赵奎丽。

而赵奎丽的病房比上次还要热闹,除了她的家人,刘博兴和江彻也在。床头柜上的香水百合还沾着露水,似乎刚刚放上去的样子。

安道临正坐在床边若无其事地削苹果。

对于她和乔娜的事情,赵奎丽似乎一无所知。很多已婚女人喜欢从蛛丝马迹上推断丈夫是否出轨。问题在于,有些事了解的越详细越清楚就越不开心。

安佳雨站在窗边,一边揉着赵奎丽作痛的腹部一边说:“泼猴,我妈妈是不会把扇子借给你的!”赵奎丽听了这话笑起来。她头上的绒帽底下已经没有一根头发。

蓝越和陶夕进门的时候,刘博兴看了一眼陶夕,面色并不好看。杀人犯的妹妹也能来探望警察?在他的世界观里,这种行为实在难以置信。再说,几天前就踩踏事件,她还被作为证人而进过警局呢。

刘博兴盯着地板,旁人的对话从他左耳进去,又从右耳出来——反正都是些探病时的客套话。踩踏事件过后他觉得奇怪,整理了近两个月的案件资料,发现跟陶夕有关的案件有好几个。

于是,他走到陶夕身边,问:“你好,能跟你聊聊吗?”

顿时,一屋子的人古怪的目光聚拢到他身上。赵奎丽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了一下,似乎理解了什么。

陶夕愣了愣,看向蓝越,在得到肯定的眼神后她才对刘博兴点点头。

两人一前一后地出去。江彻想了想,还是在后面跟上。蓝越余光瞟了眼江彻的背影,重新同赵奎丽和安道临攀谈起来。

刘博兴领着陶夕来到走廊安静的角落,问:“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?”

“什么问题?”

“你知道高凡吗?”

“知道。”陶夕眼神一冷。

“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?”刘博兴觉察到了她的表情变化。

“记不清了。”陶夕把头转向一边。

“是在你好朋友的葬礼上吗?”刘博兴继续问。

“哦,是的,是葬礼前一天。”

“在那之后见过他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你知道他失踪了吗?”

“我怎么会知道。我跟他几乎不来往。”

“你……”刘博兴眯起眼,“似乎并不喜欢他。”

“当然,他没有一点配得上米雅的地方。”陶夕忽然有几分激动。

刘博兴抛出一个重磅炸弹:“你觉得他会怎么死?”

“死?”陶夕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色,“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愧疚而逃跑了吗?”

刘博兴久久地注视着她,仿佛要用目光把她脑袋剖开,看看里面的具体构造一样。他总觉得这份看似完美的疑惑下面藏着一丝紧张。

过了许久,他忽然问:“你觉得你的室友接二连三地死去和你有没有关系?”

江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:“刘副,你问这样的问题太过……”

“看不惯你可以离开。”刘博兴打断他,“我并没请你过来。”

陶夕看着已成对峙之势的两个警察,忽然笑了:“你是在讲魔幻小说吗,警察叔叔。《室友的诅咒》还是《死神大学生》?”

刘博兴略一皱眉,转换了话题:“你在医院里出过住院楼吗?”

陶夕点点头:“当然。”

“去过哪儿?”

“有时候在医院里散步,有时候只是一个人坐着。”

“出过医院吗?”

“没有。”她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下去,好半天才说,“我想摆脱这一切……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可以好好思考,透透气。”

“你在医院里透气的时候见过容远吗?”

“嗯……那是谁?”

“某一个死者的父亲,也许你哥哥会认识他。”

在提到“父亲”这个词的时候,陶夕的眼皮跳了一下。她下意识低头,说:“也许吧。”

“你对他遇害的事情完全不知情,是吗?”

陶夕抬起头,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:“你的意思是我杀人了?”

“我们有理由怀疑他曾想过杀你。”

“但我活得好好的,你怎么就说有人想杀我呢?”她冷冷地嘲笑道。

刘博兴一时语塞。

江彻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问完了吗?”

刘博兴默然不应。

江彻转向陶夕,说:“你先回去,我一会儿就来。”

陶夕深吸一口气,从刘博兴身边擦了过去。

江彻挡在刘博兴身前,愠怒地看着自己的上司。

“你在气什么?”刘博兴一边从包里摸出烟盒一边说。

“刘副,那些问题太过分了!”

“哪里过分?”

“高凡就算是死了,米家人也比陶夕有更大的作案动机。再说,你为什么拿一个板上钉钉的自杀的案件来刺激她?”

刘博兴点燃一根香烟:“平时查案都是这样问的,也没见你替谁打抱不平。”

“她只是个受兄长连累的,精神受创的无辜女孩子而已!”

“我没觉得她的精神哪里受创。”

“那是因为蓝越保护了她!”江彻吼出这句话后,感觉到自己的失态,低头平复了一下呼吸,说,“对不起,刘副,我只是希望你能对人多一些同情心。”

说完,他也低着头快步离开。刘博兴将手撑在墙上,用力抽了口香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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