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兰芷把胤裪放下,一手牵着一个往回走,嘴里嗤笑道:“我儿子,心理承受能力怎么会这么差?不说能做到唾面自干,也决不能因几个冷脸就受不住。哎,你说你姐姐这几天忙什么呢,每天就过来请个安就不见人影,她又有什么鬼主意了?”
胤禛说:“姐姐连额娘都不告诉,儿子怎么会知道?我只听说她好像想送额娘一份特殊生辰礼物,问她是什么,她也神神秘秘不肯说,这几天大概忙这个吧。”

苏兰芷愣了愣,问胤禛:“你姐姐都知道给额娘惊喜,你就没什么表示?”

“额娘不是说过,惊喜是不能提前透露吗?儿子也给额娘准备一份礼物,不过要等当天送给额娘,提前让额娘知道了,额娘岂不是享受不到惊喜乐了么?”

苏兰芷满足了:“算你有良心,没忘了额娘生辰。嗯,我儿女果然是好!”

胤禛无奈笑道:“额娘别自夸了,姐姐也许是好,儿子可不是。我兄弟中间,武不如大哥,文不如三哥,风姿气度太子二哥远胜于我,就连勤奋都比不过五弟和七弟,也就额娘总觉得我好,整天把我夸得什么似,我都不好意思了。”

苏兰芷顺手把胤裪交给他嬷嬷们照顾,自己拉着胤禛坐石椅上,周围服侍人把茶点上好,都远远站着,苏兰芷轻声问:“儿子,你受打击了?”

胤禛点点头:“额娘,我发现兄弟们都比我强,我好像怎么努力,都赶不上他们。”

“说具体点,你哪一方面赶不上谁?”

“比如说骑射吧。我知道大哥比我年长几岁,臂力比我强,骑术比我好也就算了,可我连准头都差得远,二哥也甩我几条街;再说文,三哥每篇文章都背比我熟,我还没背会,他就能解出意思了,与二哥四岁能讲学没法比,二哥和三哥字都极好。不像我没有精气神儿;五弟从小儿跟着皇太太说蒙文,汉语和国语只学过两年,底子比兄弟们差些。他每天都比我多学习一个时辰,跟兄弟们一比,我好像一无是处……”胤禛自卑了。

苏兰芷舒口气,这就是成长烦恼啊,看来她要做知心妈妈。好好开导儿子。“胤禛,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个什么样人?是做像太宗兄弟们那样,驰骋沙场建功立业能王,还是像你二伯那样做个辅佐君王贤王,亦或是像你汗阿玛那样,做个执掌天下俾睨众生帝王?”苏兰芷声音很轻。轻到胤禛集中精神,才勉强听清她话。

胤禛脸色微变,他没想到额娘会问出来。完全出乎他预料,让他猝不及防,让他慌乱是,额娘问完,他脑子里浮现第一个选择。竟然是……“额娘,太子二哥文才武略都极为出众。汗阿玛又看重他,我就是想了,也没有希望吧?”胤禛声音同样很轻。

皇家没有孩子,天真皇子骨头早就化成灰了,胤禛本就早慧,又跟皇帝一起出去见过世面,对那个至高无上地位,他不可避免动心了,今天,问他这话是苏兰芷,他亲额娘,若换一个人,只怕他就起了杀心了,这种事,是不容许有人知道。

苏兰芷无声微笑:“不努力争取,你怎么就肯定没有希望?你汗阿玛现信任太子,十年后、二十年后他还能如现一般信任吗?你有想法,你兄弟们就甘心臣服于人吗?尤其是你大哥,他可是长子,比太子年长,身后还有明相支持,你觉得他会甘愿平庸?”

胤禛摇摇头:“大哥现就跟太子二哥较着劲呢。而是,额娘,我该怎么做?”

苏兰芷说:“你现能做不多,好好跟着你汗阿玛和太子学着点,功课一时比人差,犯不着沮丧,时日长着呢,慢慢来,至于说刻苦勤奋,想要成功这是必不可少,但也要注意身体,要知道身体是一切本钱,一个病秧子,什么事也干不成。额娘看了这么多年,心里其实也有些想法,只是以前不知你志向,好些话没跟你说,怕给你压力,如今好了,以后我就把那些慢慢告诉你,有没有道理,你自己慢慢品,额娘能帮你,也就这么多了。”

胤禛点点头,他也要好好想想,总要有个章程,总不能指着天上掉馅饼吧?别看年纪小,立志要趁早,胤禛志向远大,需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下去,才有成功可能。

苏兰芷让胤禛回去仔细品读《史记》、《资治通鉴》,尤其是里面那些帝王列传,先弄明白成功者是怎么成功,失败者又为何会失败,又叮嘱他小心观察皇帝,学习他帝王心术和为君之道,至于才学,只要出于中上游就行了,历史上所有明君,还真没哪一个才学特别出众,会做诗李煜和会画画赵佶,都是亡国之君,一个皇帝,抢人家才子饭碗做什么?专心做好本职工作就好,什么学问武功,都只是点缀。

胤禛似懂非懂,既觉得苏兰芷有道理,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,不禁提出疑问:“汗阿玛只让我们专心学习,背书要被一百二十遍,做到倒背如流,骑射也极为重视,不能弱了皇家威势,额娘怎么说不重要呢?难道汗阿玛错了?”

苏兰芷忙“嘘”一声,悄声道:“你汗阿玛当然没错,他要培养你们做能王、贤王,自然要教你们如何做事,骑射突出,可领兵打仗,文才出众,可辅佐君王,紧要帝王心术,只怕连太子都不会这么早教,你们这些皇子,他又怎么会教?所以,我才让你看看前人是怎么做,以人为镜,可以明得失,儿子,你可别瞧不起汉人,人家几千年文化传承,好多道理都里面,多学着点对你只有好处。”

胤禛说:“是,额娘放心,儿子回去就去学习,必不负额娘所望。”

苏兰芷敲敲她额头:“傻瓜,我不是说了吗,身体是重要,不管要干什么,都要有一个健康体魄,你可以用功,也可以勤奋,但一定不能劳累,额娘宁愿你当一个什么都不做闲王,也不想你累短命,我儿女,一定要长命百岁,你记住没有?!”

胤禛揉揉额头:“额娘下手真狠,肯定又红了,等儿子回去,五弟看见,又要笑话我。”

“没事,你是哥哥,他要敢笑话你,你就说他不敬兄长,罚他抄书!”苏兰芷出歪主意。

胤禛笑道:“嗯,五弟要是有意见,我就告诉他是额娘教我,让他找额娘算账。”

苏兰芷再敲一记:“臭小子!我给你想办法出气,你回头就把我卖了,是不是皮痒欠收拾?”

胤禛嘿嘿一笑,忙转移话题:“听说昨天九弟和十弟失足落水了,儿子过会儿去看看吧?”

苏兰芷点点头:“是该去看一下……对了,你到底对他们两个做什么了,让他们提起你就怕?”

胤禛不好意思摸摸头:“我真没做什么,就是气不过他们糟蹋额娘辛苦种,逮着他们说教一通,可能说有点久,他们小孩子受不住吧?”

苏兰芷好气又好笑:“不过是几盆,他们小孩子顽皮,能当什么,你就记心里了?我儿子怎么可以这么小心眼?以后再不许做这种事。”也不看看自己多大,好意思说人家是小孩子!

“嘿嘿,以后不会了,主要是他们把郭罗妈妈给您兰弄坏,我才不会生气呢。额娘您平时那么喜欢那盆,被他们扯坏,您怎么一点儿都不生气呢?”

“我多大了,跟一个两岁小奶娃计较?”苏兰芷斜睨胤禛一眼。

胤禛一堵,瘪瘪嘴,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孩子气,怪不得额娘总看自己笑话。

两母子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,胤裪转了几圈,还是喜欢额娘怀抱,吵着要找她,正经事谈完,苏兰芷也不赶他,小心把他抱到石凳上坐好,他就趴石桌上,拿着一块点心慢慢啃。

胤禛有些轻微洁癖,看胤裪吃糕点满脸,口水乱流,忙拿帕子给他擦脸,胤裪扬起笑脸,吧嗒一下亲他脸上,说:“哥哥真好,胤裪喜欢哥哥。”

胤禛抽抽嘴角:“额娘,这又是跟您学吧?”

苏兰芷有些得意:“是呀,胤裪又聪明又乖,教他什么都是一遍就会,而且我说什么他就听什么,比你和茉雅奇强多了,你们两个净跟我唱反调!”

“可是姐姐明明跟我说过,我小时候也很听额娘话,额娘说什么我都信,可您总是逗我,就喜欢看我出糗,我是被您欺负狠了,才学聪明。”胤禛据理力争,还举出证人。

但苏兰芷是那会跟儿子认错人吗?当然不是。她各种耍赖技能满值,别说胤禛,连他汗阿玛皇帝都招架不住,一会儿就被苏兰芷饶头晕,乖乖投降。

胤禛一直待到傍晚,他本来想吃了晚饭再回去,可是皇帝过来了,一见他第一件事就是考校功课,胤禛刚不免头大,学苏兰芷耍个赖,一溜烟跑了。皇帝摇头笑道:“这孩子,什么时候学这么滑头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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