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三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逛着。
抽个冷子,趁那汪令成走到前头去攀折一枝桃时,白瑞拉了拉林靖,悄语轻声说道:“照理,今日汪修在这儿,我不该再拉着表弟你。只是,好久未见,太高兴了,错过今日,还不知道要得什么机会呢。”

林靖听了,心中古怪更甚,只是仓促间,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,“正要问表兄呢,怎么这么长时间未得你的消息,你在闭关苦修吗?”

白瑞听了林靖这样问,有些惊讶地看了看林靖,见林靖不似作伪,才低了头,等了等,低笑道:“我哪儿是在苦修啊。只是病了段时日罢了。那时人懒乏,也未给表弟捎个信儿,害表弟担心了。”

林靖脸上发烧,忙“哦”了一声,问道:“是什么病,现在可大好了?难怪你都瘦了。倒是我,连你病了都不知道,惭愧!” 心中却为自己的小心眼赌气感到羞惭,只是前头那古怪并未全去。

白瑞忙笑着说,“也不是什么大病,只是家里上人紧张我而已。今日春光好,休谈那些烦人的。”

林靖见白瑞不想多说,也不再追问。正好此时那汪修拿了枝桃回来,说笑间,竟然把那枝桃递给林靖把玩。林靖没做思量,顺手接了细赏了一会儿,才抬头,才发现白瑞的脸色有些阴沉。这,到底是个什么状况?

林靖呆呆地把手上那枝递于白瑞,白瑞脸色才好了些,接过手,看也不看,回手就给了跟着的青瓷。只听见“噗”的一声,汪修在一边轻笑。只是白瑞却未作停留,拉着林靖一路上向前。

虽然三人还是一路走着。汪令成也是毫不在意照样话多,可林靖却是吃不消了,这种诡异的气氛,实在是让她无力,她今天只是来踏青寻春而已。

正好这会儿走了有一会儿了,虽缓步慢行,总也要停歇一会儿。汪令成看着林靖的小身子板,又看了看白瑞猛然抽长有些消瘦的身条,笑道:“走了这许久,倒是有些乏了。不如弄条舟子。扁舟荡漾,且歇且玩,可好?”

确实是个好提议。只是林靖却不想再同他们混在一块儿了。林靖笑着点点头道:“还是汪公子想得周到。只是,我今儿个是临时出游,并无向家里交待过。现在玩了也有一会儿了,又幸得两位相伴,十分尽兴。我也该回去了。”

汪令成并不肯放人,只是竭力劝说,林靖哪是那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?只是不松口。汪令成只是个初识之人,也不好太过,只是拿眼望着白瑞。白瑞看见林靖时那个高兴劲儿,汪令成可是看在了眼里呢。

才刚汪令成与林靖说话的时候。白瑞就没有插嘴,只是在一旁跟他那书童说着些什么。这会儿见汪令成看着他,哪晓得他没有留人。反倒是对林靖道:“既如此,我也不虚留你,那就你早回吧。”说着,也不看汪令成哭笑不得的脸,吩咐道:“青瓷。你代我送送林府大爷。仔细着送了他上了车。若有点儿差池,仔细了你的皮。”

青瓷连声应着。把手里拿着的枝往汪令成随从的手里一塞,就颠颠儿的跑到林靖跟前。林靖知道白瑞的性子,也没啥好推辞的,就冲白瑞拱了拱手。

白瑞也回了礼,不等林靖先行,他就一转身,先踏步走了。弄得心有不甘、正还要跟林靖说些什么的汪令成两下为难,只得草草与林靖告别,转身追了过去。

林靖松了口气,这才缓步往大道上走,让林来康去把车驾引过来,自己有青瓷伺候着。

林来康看了眼青瓷,又是皱了下眉,略一定了定,还是应声去了。

只等林来康走开了,林靖才笑着对青瓷道:“你家主子要对我说什么,快说吧。”

“啊?”青瓷愣了愣,有些佩服地看着林靖道:“林大爷您真通透,我家主子是有话要奴才转告。那位汪公子出身盐商汪氏,是他们家的嫡长子。前些日子,才结了亲。就是镇江崔氏崔老爷庶出的第三女。那个姨娘,跟咱们府上有些亲。”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看着林靖。

林靖挑了挑眉,心里虽有波涛,面上却没显,“知道了。”

那青瓷见看不出来什么,眼珠子转了转,继续道:“林大爷,您可不知道。那位汪公子最是烦人不过,三天两头的跟咱们小五爷套近乎。我们爷碍于崔家,也不好跟他撂脸子。这倒好,那位就缠上来了。今儿个也是那位好说歹说,缠着我们爷踏青来着。我们爷正好左右也无聊,就出来了,哪想到还真巧,就遇上您`了。奴才看着,那位想是又要缠上您了,我们爷怕您烦恼,这才让您先走的。”说着还愤愤地呸了声:

“呸!不过是个商户,娶了个小妇养的,还好意思口口声声称我们爷表弟了。”

开始,林靖还是笑着听着,只是这青瓷越说越不像话了,咳嗽了一声,似笑非笑道:“这话,也是你们爷让你说的?”

这话一出,那青瓷瞬时胀红了脸,低着个头,呐呐不成语道,“不,不是。我们爷没说这个。只是奴才为我们爷不忿,一时又嘴欠,才,才,那个。。。。。。”。青瓷支吾着,随即又想到,自己家与林大人家,也不过是林大人抬了自己家庶出的姑奶奶,还是为妾的,更是死了。而开始,也是自己家小五爷缠着人林大爷的。这一想着,这头更抬不起来了,直到那林来康跟着马车回来了,这青瓷都没有缓过来。

好在车来了,青瓷混过着劲儿,小心地服侍林靖上车。林来康有心接手,要挤开青瓷。只是林靖想着才刚的尴尬,没想再为难这孩子,也顺势给个梯子,并未理睬林来康。

青瓷高兴了些,殷勤地扶着林靖,又想到了什么,趁着在林靖近身,鼓足勇气,极小声音凑在林靖耳边道:“我们爷有给您送过信,好几次呢。”

说完,极快地退开,大声道:“林大爷,您走好。我们小五爷说了,改日登门给您赔礼。”

车子驶开去了。林靖在车厢静静地安坐着,闭着眼,像是玩儿累了,心里却在想刚刚听到的那些话。

林老爹是巡盐御史,那个汪令成却是盐商,那么,这是不是可以解释,为什么刚刚白瑞不肯让自己与汪令成太过接近?

只是,想到那个汪令成,林靖又有些奇怪。汪氏与镇江崔家结亲,这事情林靖是知道的,这事儿还是林老爹跟她说的呢。只是林老爹未曾细说嫁娶双方具体是谁,林靖也未曾细问。现在,林靖才知道,原来是那样两位。

不过,说到这个,林靖又有些奇怪。崔家是乡绅,并没有与商户过深的结交。所以那时候林靖还是略略吃了一惊,怎么崔家这样的人家就把女儿嫁给了个商户呢?只是后来想想,自己也真是太大惊小怪了,大概无非是为了钱财吧,鸟都可以为了食亡呢。再说了,商户又这么了?那四大家族的薛家不就是商户?那个王家还是金陵王呢,不是照样把女儿嫁给了薛家?

可现在想想,这桩婚事看来还是汪氏吃了亏了。那汪氏虽然是商户,可那是盐商,而且就是在盐商中也是可以翘大拇指的。那崔家就算是乡绅大族,家主庶女也多聘为正妻,可那都是些殷实小户。而现在那位,可是盐商中楚翘的下任家主!这看着,汪氏不是亏大了吗?

林靖想了想,又自觉好笑,这两家谁亏谁赚,又与自己何干,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。

不过,倒是苦了白瑞了,就这样被缠上了。这些乡绅大族互有通婚,利益交错,这,林靖是知道的,就像是这本书中的四大家族一样。只是,林靖没想到,那个庶女,跟白家还有那样的牵扯,这下就把白瑞给绕了进去了。

想到这个,忽然一下子明白了这里头的线脉。林靖心中暗叹,刚刚还说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,此时才明白,什么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,恐怕自己才是别人眼中的胡萝卜。

只是,真有那么容易?

估计明眼人也很多吧?哪怕是白瑞,也是有所觉的吧?所以,才更要支开自己,又让青瓷跟自己说那几句话。

但这个汪令成一看就是个好商人,还是个属蚂蟥的,今日被他搭识了,日后,这人肯定会见缝即钻。

这七想八想地,转头又想到了青瓷最后附在耳边的那几句话。看来,白瑞不是什么病中懒乏没给自己递信儿,他刚刚那么说,只是不想让自己烦恼而已。其实,是府里有人截住了那些信吧。能下令做出这些事情的,不会是旁人,现在林府,可就是只有两位主子。

这下子林靖犯了思忖,原以为林老爹知道了自己的真身,才不想让人跟自己走得太近的,那现在看来,是不是不那么简单呢?

那自己又该如何?

只是,林靖还未想清楚这些,林如海就跟她说了件事情,让林靖更是糊涂了,让自己跟白瑞结伴去寿芝园?为什么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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