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仁坊
崔家酒肆是一家新开业的酒楼,位于学府巷的中间,前面是一家旅馆,后面是一家书肆,左边是一家胡人开的酒肆,右边则是一家馄饨肆。

这里并不是东市,但却也热闹异常,算得上居民区里的小商业区。

而带来这如闹市般繁华的,并不是里坊的官吏,恰是那些进京赶考的举子们。

崔薇坐在自家酒肆的二楼包厢里,对着半开的窗子,饶有兴致的看街边里里外外的麻衣士子。

“三娘,看什么呢,这般入神?”

崔六送走一个相熟的举子,回到包厢后,正巧看到妹妹素手托腮,神情专注的盯着某处。

“没什么,哥哥,你看,隔壁酒肆倒是蛮热闹的,胡姬都跑到街边弹唱了,难道她们就不怕坊内的武侯前来喝止?”

崔薇指着街道上的几道人影,有些困惑的问道。

崔六顺着妹妹的手指看过去,只见宽敞的马路上,几个身着紧身窄袖上衣、鲜艳石榴长裙的舞姬,正欢快的当街跳舞,而隔壁酒肆门口,还有几个身着墨绿色胡服的异族男子弹奏着乐器给舞姬们伴奏。

而路边,渐渐围拢上一圈的行人,其中大多数都是身着白色麻衣的士子,饶有兴致的欣赏这异族风情。

“呵呵,这是酒肆惯常的揽客手段,武侯怎么会制止?”

崔六心知妹妹鲜少出门,自是对市井俗事并不甚了解,便将京城关于酒楼、酒肆的风俗给她讲解了一番。

不过,崔薇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,有些话,崔六也不好说得太透。

比如,酒楼里常见的‘妓围’。崔六就不曾对崔薇提起。毕竟现在是中午,那些风流的士子们再放浪形骸,也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做一些有辱斯文的事儿。

“……原来是这样!”

崔薇听了崔六的讲解后,禁不住暗自咂舌,古人远比她想象的开放呀。

唔,或许这也是大唐的独特魅力吧,胡姬可以穿着艳丽的演出服,露胳膊、露腰腹的当街跳舞。而行人们呢,非但不会斥责对方‘有伤风化’,反而兴致勃勃的观赏。

兄妹两个正说着。胡姬们的歌舞已经告一段落,围观的人们,有的被舞姬吸引。三五成群的进了胡人酒肆。

比起邻居的热闹,崔家酒肆就清冷了些,不过也不至一个客人都没有,现在可是学府巷的‘黄金周’,是整个商业区最繁华的时段。

崔薇的目光转移到了自己酒肆。她所处的位置视角极佳,正巧可以看到小半个大堂。

楼下,靠近南窗的位置上,三个二十岁左右的士子围桌而坐,中间的食案上摆放着几碟崔家酒肆的招牌菜,几人一边吃着一边闲聊。

“……提起这京中的美食。君直进京数月,也该品尝了不少吧,不如给小弟说说?”

说话的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。只见他面皮白净,细眼长眉,身形瘦弱,看着有些单薄,颇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样子。

“呵呵。说起这京中美食呀,不得不先说那几家铺子。”

答话的是坐在正位上的士子,同样一身白色麻衣,但却比常人多了几分贵气。

这不是别人,正是寄居在崔家的刘家子刘晗。

“哦?哪几家铺子?”

这次插嘴的是个身材较魁梧的士子,只见他小麦色的脸膛,剑眉朗目,薄唇无须,直起的上半身很是英挺,看身形应是个喜武之人。

“阿敬莫急,且听为兄慢慢道来,”

刘晗喝了一口酒,随后如数家珍的说:“第一个,要数卢家酒肆,百尺高楼,楼外酒旗高悬,堂内几多妙人儿吹弹丝竹,远比方才那胡姬美妙多了。卢家的招牌菜有四道,皆是前朝流传下来的:海鲵干脍,咄嗟脍,浑羊殁忽以及金齑玉脍。其中,金齑玉脍最是地道,只可惜现在是残冬,甜橙还未上市,否则,为兄定会邀两位贤弟去卢家一尝。”

“这些菜都是极为繁琐的菜式,偶尔为之尚可,却不能每日食用。”

说话的是魁梧士子,他的意思很明白,对刘晗推荐的宫廷菜式并不感兴趣。

刘晗微微一笑,顺着他的意思道:“唔,说起家常吃食,有几家铺子也不能错过。比如庾家粽子,莹白如玉;萧家馄饨,香飘千里;还有皇城外的张手美烧店,最是奇妙,他家善以时令专供美食,元日为元阳脔,上元节为油画明珠,人日为六一菜,二月十五为涅槃兜,上巳为手里行厨……”

直说的同桌的两个士子面露向往。

就是竖着耳朵偷听的崔薇也被吸引了,她没想到市井间还有这么多的美食名堂,苦逼的是,绝大多数她都木有听说过。

崔六也发现了这一桌,不过,他关注的重点并不是三人谈论的内容,而是侃侃而谈的刘晗。

噫?这人,看着有几分眼熟,竟是在哪里见过的呢?

“……腊八为法王料斗,腊日为萱草面。”

从大年初一说道了腊八节,刘晗口齿伶俐的把一年的时令吃食讲了一个遍。

“了不得,听君直兄说了这半日,我看这张家最会做生意,没什么特色菜,却一年到头都有新样。”

文弱士子呷了一口酒,颇为感叹的说道。

“可不是,还有呢……”

提起吃,刘晗绝对比在场的两位都有发言权,作为一个擅长吃喝玩乐的世家子,他吃过的美食,历数下来,还真能编撰成书呢。

“君直不愧出自彭城刘氏呀……”几百年的士族底蕴,单从一个食谱上就能体现出来。

魁梧士子别有深意的感叹道。

他这一番话,终于点醒了楼上的崔六。

君直?彭城刘氏?

等等,这不就是小八请来的刘家子?!赖在辰光院骗吃骗喝骗书看的刘晗!

崔惠伯恍然,却更加留心这三人的言辞。

原因无他,小八要和刘晗一起参加春闱,家里都传遍了。人人都说八郎君年少有才。根本不屑门荫,要靠自己的本事考科举。这让好容易才弄到个小官儿的崔六童鞋很郁闷:什么叫不屑门荫?这话是影射谁?

郁闷过后,崔六对小八科举的事儿分外上心,恨不得找到他作弊、走后门的证据,即使不能破坏崔八的前程,好歹也能出口气。

刘晗正在兴头上,说完了美食,又开始讲起美酒。

不过,另外两人却有些按耐不住了,拜托。他们找刘晗,可不是为了听他显摆,而是想让他帮忙滴。

谈美食。只是随便找了个话题,没想到这家伙倒来了劲,絮絮叨叨说个没完,再任由他天马行空的掰扯下去,估计等到宵禁。他们也说不到正题。

两人对视一眼,传递了个彼此明了的眼神。

魁梧士子先截住话题,道:“嗯,‘五云浆’确是极为难得的珍品,倘或今春咱们三兄弟考中,不愁没有美酒喝呀。”

文弱士子忙接过话头。说:“阿敬所言甚是。说到春闱,不知君直兄准备得怎么样?以君之兄的高才,定能高中状元吧?!”

这。就是在拍刘晗的马屁了。

刘晗喝了口酒,似陶醉的半眯起眼睛,掩住眼中的异彩。

微微摇头,刘晗谦虚,“阿封说笑了。我在策论上并不及阿敬,呵呵。从不敢妄想状元。”

这时的进士科主要考策论,细分的话,‘试时务策五道,帖一大经’。

帖经主要是死记硬背,跟现在考试中的‘填空’差不多,只要把《论语》《孝经》等十二经背熟了,就能过关。且这一项所占得比例并不大,对士子而言也没有什么难度。

而策论不同,它既考校举子对时务的看法,还要求举子提出良策,这对于信息闭塞的古代考生而言,就有些困难了。

毕竟,在这里,没有‘历史技术贴’,没有时政交流论坛,连书籍都不能完全流通,偏远些的考生,能多读几本书都已不易,更不用说熟知天下事了。

连基本知识都不知道,又怎么分析?!

“君直兄太谦虚了,我常年在家中苦读,怎比得上君直兄四处游学见识广呢,”

魁梧士子一听同伴竟把话题又扯远了,忙拉回来,道:“另外,还有件事未解决,此事不完结,慢说高中了,就是能不能顺利进场考试都是问题呀。”

刘晗一凛,他知道,正题来了。

果然,文弱士子紧跟其上,道:“可不是……君直兄,咱们相识一场,听说你又在崔相公的府邸借住,定能帮我们渡此难关。”

刘晗装作听不懂,茫然道:“怎么?两位贤弟还不曾去礼部交纳文解、家状及结款通保?”

所谓文解,是指州府开具的介绍信,简单介绍考生的籍贯、身份和学习情况;

所谓家状,是指举子自己填写的个人履历,其中最主要的是籍贯和三代名讳,也就是说明自家的家庭出身,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做什么的,这很重要,直接关乎考生未来的前途。家状必须按实际情况写,且有标准的格式,如有违逆,轻则受责骂,重则直接被‘驳放’,即取消考试资格。

何为作保呢?这更简单了,为了确保考生填写的资料是否真实,考生考试的时候会不会作弊,朝廷要求,参加春闱的举子必须通保。

通保的方法有两种,一种是举子相互作保,一种则是请朝中大臣作保。

一旦举子有什么‘不轨’,作保的人与举子一并严惩。

刘晗暗自思忖:现在距离考试还有一个多月,两人找他应该不是为了商讨考试细节,估计是想拉他‘通保’。

ps:嗷嗷,查资料查得差点儿吐血,(⊙o⊙)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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