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其味香鲜甜,鱼肉洁白如玉、齑料色泽金黄而闻名天下,时有诗云:“共君无事堪相贺,又到金虀玉脍时”,之后的韦巨源更是把这道菜加到了有名的烧尾宴中,足见这道菜在唐时的盛行。
其中所需食材,比如金橙、香柔叶,都是秋季收获的果蔬,唐时的食材比较匮乏。
虽然有暖房培育的反季果蔬,但因违背自然规律,被世人视作不祥,所以除了少量种植以供皇家外,在普通百姓甚至官宦之家,冬天能吃到的果蔬非常少。
等等,皇家?
崔幼伯片刻的怔愣后又释然的点点头,是了,他的岳母大人可不就是皇家最尊贵的嫡长公主嘛,宫里的赏赐,哪能漏下萧家。
崔幼伯自以为找到了答案,也就没有深究,继续边看岳父,哦不,准确来说,是边看岳父怀里的女儿,边享受着这冬日难得的佳肴。
而坐在主位上的萧镜,对崔幼伯近乎炽烈的目光,没有丝毫的反应,依然一心两用的吃饭。
可以说,一顿朝食下来,只有萧博三兄弟吃得极为享受。
至于那对翁婿,萧博深以为他们吃得不是美食,而是粉嫩的小包子。
而小包子被抱了小半天,早就烦了,也不管外祖父笑得多么慈爱,她闭着眼睛、张开小嘴,‘哇’的一声哭了起来。
崔幼伯忙放下银箸、汤匙,几步奔到岳父食案旁,急声问:“怎么了?阿沅怎么了?”
萧镜身后的乳母也忙上前施礼。“驸马,小娘子许是饿了。”
萧镜见外孙女哭得好不可怜,又听得乳母说是饿了,顿时心疼的不行,忙把哭声嘹亮的宝宝递给乳母,“快去快去,千万别饿坏我的小灵犀。”
翁婿两个各叫各的,直接无视对方取得名字。
“是!”
乳母抱过小宝宝,疾步退了出去。
于是,饶是崔幼伯伸着脖子。也没能看清自家闺女的模样。
听着女儿的哭声渐渐远去,崔幼伯也好想哭——为毛,这到底是为毛呀。明明这是他崔幼伯的女儿,为何女儿出生都一天一夜了,他却连女儿的面儿都没瞧见?
呜呜,他也好想抱抱馨香温软的小肉团哦,他也好像亲亲小宝贝儿嫩呼呼的小脸哦。
很显然。崔八郎君全然忘了,昨夜他之所以没看到初生的女儿,根本原因是自己提前昏厥了。
而至于那个‘一天’就更没道理了,话说现在才不过辰初,一天的开始。
萧镜却温和的看着崔幼伯苦逼的脸,心里暗爽:让你辜负乔木?让你在乔木生产的时候昏倒?让你至今都想不起去探望乔木?哼。你欺负我女儿,我就不让你见你女儿!
经过刚才那一折腾,崔幼伯也没了食欲。再珍贵的美味,他也味同嚼蜡。
“岳父,小婿想去看看乔木。”
崔幼伯总算在萧镜的脸彻底变黑前,意识到自己还没去慰问老婆呢,忙跽坐请示道。
萧镜却不想如此便宜他。语气平淡的说道:“昨儿生产的时候,乔木劳累过度。身子又受了损,这会儿可能还在休息呢。”
崔幼伯一听身子受损,心里一惊,急切的问道:“怎么会呢?昨儿、昨儿乔木不是还——”
在萧家父子略带控诉的目光中,崔幼伯猛地收住了话,他想起来了,昨夜他一听到女儿降生便昏倒了,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儿,他、他还真不知道呢。
难道、难道乔木的情况不好?
思及此,崔幼伯也顾不得在座的四人,慌忙站起来,丢下一句,“小婿去看看,失礼之处还望岳父和大舅兄见谅!”
话音未落,人已经蹭蹭跑出了正堂,往正堂后的正院跑去。
望着崔幼伯远去的背影,萧镜淡淡的问了一句,“崔姑爷带来的小厮安置在哪里?可曾回崔家报信?”
萧博直起身子,恭敬回答道:“在中庭的宾馆,昨天小妹生产后,袁氏命人向外院透了信儿。半个时辰后,门房的人便来回禀,说妹婿身边的那个阿大拿着妹婿的名帖,连夜回了崔家。”
萧镜点点头,“嗯,今天你们几个没什么要事就别出门了,都留在家里恭候贵客。正好,我也想跟崔相公好好‘聊聊’。”
当然,这是人家肯来,他才能跟人家聊。
如果崔家的人已经短视到了慢待乔木的地步,连她生产都过来探望,那就别怪他萧某人不客气了。
听出父亲话里隐含的怒气,萧博三兄弟俱是一凛,纷纷挺直腰杆,颔首应诺。
正院寝室,萧南已经醒过来,她软磨硬泡的求秦妈妈给她弄了些热水,用布巾子擦了擦身子。
唉,坑姐的习俗呀,月子里不让洗澡、不能洗头,岂不是要脏死人。
不过,这个习俗不是古代才有,萧南第一世的时候,家里的表姐生了孩子,也是被家中的长辈如此吩咐,虽不至于一个月不洗澡,但却是忌讳颇多。
那时的她很不解,悄悄的问表姐干嘛遵守这些陋习。表姐却正色道:一个习俗,如果能沿袭数千年而没有被摒弃,肯定有其存在的理由。
现在,萧南自己生了孩子,才能真正体会到表姐的想法,这些长辈们口传身授的经验未必科学,但她却没有胆量拒绝执行。
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,谁能保证她认定的‘科学’就真的科学?
再说了,不就是脏点儿嘛,现在是冬天,一个月不泡澡又能脏到哪里去?
妈妈就曾经说过,天朝七八十年代的时候,物质匮乏。很多普通人一冬天才洗两回澡呢,不也过得很好。
努力在心底劝说自己,萧南用温热帕子擦了脸、漱了口,这才开始进食。
萧南生产前三个月,胃口大增,一天能吃四五顿饭。
现在为了能有充足的乳汁喂养宝宝,萧南也早就下定决心,努力进补,反正大唐以胖为美嘛。
先吃了份金齑玉脍,用微酸的金橙开开胃。接着又吃了半副煨得烂烂的猪蹄,最后又被秦妈妈喂了一碗鲫鱼豆腐汤,这才结束了今天的朝食。
大公主和三个嫂嫂也用过朝食赶了过来。见萧南吃得香甜,也安心不少。
袁氏看到玉莲又端来一份切好的金橙,便笑着说道:“还是乔木有法子,竟能找到那样一个神奇的所在,呵呵。也让咱们沾了一回光,大冬天的每天都能吃上新鲜的果蔬。”
大公主见袁氏目光落在那金橙上,不用想就知道她在指什么,心里一动,想到了一个帮女儿要恩典的法子。
不过,大公主并没有表露出来。听了儿媳妇的话,也只是佯怒的瞪了袁氏一眼,笑骂道:“听听你这话。活似往年冬日没吃到宫里赏赐的金桔一般。”
她可是大公主,阿娘阿耶疼爱,每年宫里得了贡品,她都是头一份儿。
袁氏常年伺候在大公主身边,知道她这是跟自己玩笑。倒也没有害怕,反而诞着脸笑道:“托阿娘的福。儿去岁也得了宫里的赏赐,在姐妹跟前很是得意了一回。
今年更好了,儿把雪娘子每日送来的果蔬往亲戚家一送,根本就不是羡慕这么简单了……原本儿那个堂妹还嫌王大郎君是个商贾,见了那金橙,一听又是乔木的手笔,顿时就答应了下来……”
大公主听袁氏说得有趣,既没抱怨往年得的赏赐少,还不着痕迹的夸了女儿,心里很是高兴,脸上的笑容更是遮都遮不住。
就在这时,门口传来一声通传:“启禀大公主、大少夫人、县主,八郎君来看县主了。”
大公主笑容一顿,冲着袁氏使了个眼色。
袁氏心领神会,起身走到外间儿,笑盈盈的对崔八敛衽行礼,道:“妹婿放心,乔木很好,虽然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,但只要好好休养些日子便能康复。”
她虽没在正堂亲眼见了公爹为难崔八的场面,但对于萧家父子想找崔八别扭的事儿,她还是知道的。
否则,公爹也不会特意带着儿子们跑到妹妹的木犀院用朝食。
这会儿见他神色慌乱,话里话外都透着萧南得重症的绝望,便猜到了公爹定是在崔八跟前说了什么。
不过,月子里男人不能进产室,这是规矩,不能因在娘家待产,就破了这规矩。
倘或传出去,人家不会说崔八不明事理,反而说萧家仗势蔑视规矩。
作为一个合格的主母,袁氏当然不会容忍这样的有损家族声誉的事儿发生。
“真、真没事?”
崔幼伯并不相信,他吞了吞口水,想到阿槿生完孩子后半死不活的样子,以及太医说她再难受孕的话,他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萧南面无血色、生荣枯槁的模样。
定了定神,崔幼伯扯着嗓子隔着隔间的房门喊道:“乔木,你、你还好吧?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?太医昨日给你诊脉了没有?他怎么说?”
萧南听到崔幼伯的喊声,不禁想起昨夜生产的时候他傻愣愣的模样,以及自己生完后晕厥的糗事,忍不住在心底偷笑。
这个男人,或许幼稚不通世事,或许心软耳根子软,或许有渣男的潜质,但却不是个坏人,至少是个可以改造的男人。
她肯定不会爱上他,但两人搭伙过日子,应该也不会太差劲吧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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