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错,一把手是个好官,特别的清廉,也特别勤奋,我俩多少年都在一块喝酒,谁都了解谁。
可好官也有他的底线,要知道,周飞可是他唯一的儿子。

同时,儿子也是他的软肋,他的所有,捅了他的软肋,他能行?

虽说我杨初九不尿他,可总要有个交代吧?所以,在天翼被抓走的同时,我也跟着周飞去了医院。

跟周飞一起住进医院的,还有十来个小阿飞,脑袋上全是窟窿,有的手臂跟后背上是刀伤。

孩子被拉进去抢救,我在外面抽烟,没好意思离开,等着一把手的到来。

中午11点,一把手果然来了,风风火火冲进医院。

“初九,咋回事儿?两个小王八蛋咋了?”一把手问。

“周书记,对不起,我儿子把你儿子打了。不过你放心,我会赔偿的,医药费全包,所有的损失都是我的。”我感到很无奈,也特别尴尬,赶紧赔礼道歉:

“初九,你太见外了,就是俩孩子闹矛盾,没那么严重,我先看看孩子的伤,咱俩一会儿聊。”一把手很坦然,仍旧笑眯眯的。

可我觉得那是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,商场跟官场都这样,人心隔肚皮,心口不一。

儿子被打成那样,说不嫉恨,龟孙子才相信,所以老子一躬到底。

“好,在六号病房,咱俩一起进去。”

两个人走进病房,周飞已经从抢救室出来,被抬上了病床。

这小子脑袋包得跟个粽子一样,肿得也像个猪头,都没人样了。

一眼瞅到父亲,他哭了,说话也含糊不清:“爸爸,杨天翼……嘎我,抱球啊。”

一把手瞅到儿子就生气,怒道:“抱你娘个球球?你个龟孙子王八蛋,整天净给老子惹事儿,瞧我不打死你!”

事情完全出乎我的预料,老周竟然脱鞋子,准备揍儿子,也不顾儿子的伤是否严重。

这是打鸡给猴看,完全跟我在做戏,那意思,他不想护犊子。

不过那戏做得不好,太过分了,被经验老到的我一眼看出端倪。

别忘了,你可是书记,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份,怎么跟个乡村农夫一样?

于是,赶紧上去抓了他的手臂劝阻:“周哥,别!你这是干啥?,打孩子就是打我杨初九的脸,你这是在羞臊我,不就俩孩子怄气吗?没啥了不起的。放心,我会教训天翼的,回家锤死那小王八蛋。”

“初九,老哥我……汗颜啊,我姓周的一生无愧于任何人,只有这小子,是我一生的败笔啊,败家子一个,让我打死他,给你出气。”一把手还没完没了拉,跟我抢鞋子。

我抬手就把他鞋子抢过来,扔在地上:“老周,你别这样,要打,你就打我算了,孩子不懂事儿。”

“都二十了还不懂事儿?畜生!还不给你初九叔叔道歉?”一把手冲儿子怒吼道。

周飞不服气,脖子一扬:“我没戳,戳的是杨天翼……。”

“你还跟我犟嘴?讨打!杨天翼咋不打死你?”一把手的眼睛瞪得溜溜圆,浑身也在发抖。

我瞅到了他眼睛里的凄楚,那是心疼,同样是恨铁不成钢。

“老周,过火了,过火了啊,应该我跟你道歉,毕竟受伤的是周飞,不是天翼,你儿子被屈了,对不起,要不然我给你鞠躬。”

他会做戏,老子也会做戏,人生本来就是个大戏台,每个人都是演员,就看谁的演技高。

我的腰往下一弯,老周吓一跳,赶紧搀扶:“初九兄弟,别,这不是你的错,是孩子的错。这小子挨一顿打,也算给个教训,让他以后注意收敛,走,到我家,咱哥俩喝一杯。”

我没少跟一把手喝酒,但从不交心,那是官场跟商场上的应酬,逢场作戏。

今天,就算再不乐意,也要舍下面子,毕竟理亏啊。

“周哥,我代替天翼给你赔不是了,这样,孩子想吃啥,我给他买啥,改天我让天翼上门负荆请罪。”

“初九,别难为孩子,他们俩小王八蛋的事儿,不能影响咱俩的关系,今天不醉不归。”

“那就恭敬不如从命。”

临走,一把手还冲周飞瞪一眼:“你个混蛋!以后给我老实点,别惹事生非,知道初九叔是谁吗?不长眼睛,好好养你的伤,在医院思过,不认错别想回家!!”

说完,一把手扯上我的手走了,走出医院,去了他的家。

大过年的,家里的好东西很多,老周让媳妇摆一桌子菜,俺俩就喝上了。

也没谈别的,就是谈谈工作,谈谈生意,跟平时一样随和。

最后,老周问:“天翼嘞,咋没见我那大侄子?”

我说:“不好意思,我让李队长把他抓起来了,正在板房蹲着。”

老周吓一跳,说:“初九,你玩大了,这也是在打我的脸,怎么能把孩子抓起来呢?过火了哈,我立刻通知李队长,把孩子送回家。”说着,他抓起电话,果然打给了警局那边。

对于一个县书记来说,县里的警局就是县太爷看家护院的,局长充其量也就是个捕头。

县太爷一个电话过去,他们立马会乖乖放人。

我把天翼抓起来,也是为了给老周一个面子,这叫打一巴掌揉三揉。

辕门斩子,实属无奈。

眼瞅着天色晚了,到了回家的时候,只好起身告辞。

老周说:“初九,你放心,天翼跟那些熊孩子们,我让小李全部放了,这本来就不算个事儿,你也别往心里去,一天的乌云散了,回家也别打孩子,他还小,不懂事儿。”

我说:“这样,受伤的那几个孩子,医药费跟护理费全部算我的,包赔多少损失,我一手包揽,你也别太认真。”

“好,过完年咱俩再聚,就这样吧,我送你。”一把手还抓着我的手,一口气送出家门外。

至少他的戏演得不错,我也只好跟他配合。

这件事如果赶在平常百姓家,可是塌天的大祸。聚众斗殴,被抓起来,谁不交个三五万的,别想出来。

可赶在我跟一把手家里,就不算个事儿。

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,都要顾及面子,所以各让一步。

我是傍晚时分回到的家,走进门发现天翼果然回来了,这小子瞅到我又缩墙根去了,还笑了笑:“爹,您回来了?”

我说:“呀,这不是天哥吗?您大驾光临,让我蓬荜生辉啊,苹果派掌门人,您好牛。”

天翼打个哆嗦,说:“爹,您……笑里藏刀。”

“我怎么敢笑里藏刀?听说您的苹果派人强马壮,手下三个堂口,小弟七八百。专门帮人讨债,放高利贷,县城里的KTV,夜总会,还有麻将馆都有您的股份。我敢对您不尊重,你还不带人抄我的家?”我的心里仍旧是愤怒,言语里蛮是讥讽。

“爹,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,我不想干,可那些兄弟们非要逼着我做老大,黄袍加身,身不由己啊,那些股份,也是他们白送给我的。

还有这次,的确怪周飞,他不按规矩来,竟然把甜甜灌醉,意图强贱她……我不出手不行。”

“这么说,你跟甜甜在恋爱?樱子呢?你俩还在不在一块?”

天翼说:“在,我跟樱子很好,她过年回家去了,我只是把甜甜当妹妹,周飞欺负我妹妹就不行!老子不能眼瞅着仙台山的女孩被人欺负。”

当着我的面称老子,就把本老子气得不行,我问:“你跟谁称老子?咱俩谁是老子?”

“您,您是我老子。”

“不是吧?我该叫你爹。爹,您放过我,别给我惹事儿了行不行?我求您了,要不要我给你跪下?”

我的话跟鞭子一样,抽得天翼受不了,扑通一声,他再次跪下,痛哭流涕说:“爹,你放过我吧,儿子错了……”

“我放你娘个球球!你个龟孙子王八蛋!今天不打死你,我管你叫爹!”话声说完,我抬手拉起墙壁上一条绳子,三下五去二将天翼给捆了起来。

绳子一拉,嗤地一声,儿子被吊起来,荡在了院子里的老春树上。

抄起鞭子冲他身上抽打,鞭子呼啸着,每抽一下,我的心就痛一次。

不打不成才啊,早听说他在县城嚣张地不行,在Y市也一手遮天。

整个仙台县,包括半个Y市,都被他的势力范围控制了,比他爹老子还牛。

从大雪山回来一年多,这小子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,披荆斩棘,怒扫六合,横扫八荒,手下小弟迅速扩充,都他妈的上千人了。

县城的娱乐场所,Y市的大型夜总会,还有其他不知名的生意,都有他的股份。

他是名副其实的小老大,一呼百应。

而一把手的儿子周飞,正是他的劲敌,俩人都在抢地盘。

欺负小甜甜,只不过是整件事的导火索,其实他一直想跟周飞较量一番,论个高低。

我杨初九的儿子怎么沦落到了这种地步?将来要危害社会的。

所以,不能手下留情,趁早打断他的腿,断绝所有隐患,宁可他做个残废,也不想他遗祸人间。

我咬着牙,将天翼抽得遍体鳞伤,可这小子硬得很,愣是不求饶。

我在外面教训儿子,整个家立刻乱成了一锅粥。

首先是香菱冲出来,抱了我的腰,苦苦哀求:“初九,初九啊,别打儿子,要打你就打俺吧,是俺没教育好他。”

红霞在屋里听到动静,也从炕上扑下来,往院子里爬:“初九,你干啥?他可是你的根,你的根啊!你打死他,俺也不活了。”

最后是我爹娘,从北屋冲出来,一下子挡在了孙子前面。

我爹怒道:“杨初九!你干啥?”

我说:“爹!你起来,别管!我教训我儿子。”

我爹老眼一瞪,老腿一跺:“啥你儿子?这是我孙子,你打他就是不行!”

“爹,你都知道他在外面干了啥?聚众斗殴,严重伤人,他还放……高利贷!这样的儿子我宁可不要,让我打死他,免得给仙台山丢人,免得将来给祖宗脸上抹黑。”

“你你你……你说啥?”我爹吓得不轻,转过身问孙子:“天翼,你爹说的是不是真的?”

天翼点点头:“爷爷,人在江湖……身不由己啊。”他还给我拽戏词。

“你……咋能这样?瓜娃子,爷爷的心肝啊。这是造孽,懂吗?你有事儿,爷爷可咋着活啊?”我爹老子抱上他孙子哭了,老泪纵横。

从这一刻起,我就有了把天翼送到国外的打算。

把他赶出去,尝尽人情冷暖,世态炎凉,或许也就老实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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