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老爷子起来了吗?”
朱子兴风风火火的姓格,还真的没看出来,这位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。.不过,就他整天没一个正行的样子,朱家的下人也都习惯了。

老管家,耷拉着眉毛,心说:“这院子里,起得最早的不见得是老爷。但主人中,他肯定是起来的最早的。”

老人家觉轻,天还没亮,眼睛就睁开了,这也是生理造成的。不过朱长安可没打算和朱子兴打嘴仗,平静道:“刚刚吃完早饭,在院子里散步呢?”

“哎呀,你一说我都忘了,我还没吃呢?”

别看朱葆三万贯家财,可家里的饮食都是以清淡为主,或许年纪大了,吃油腻的东西,肠胃消化不了。还有就是宁波当地的饮食之中,梅菜扣肉之类的菜,虽然肉选上好的五花肉,却一点也不油腻。

哪里比得上,水晶上方之类的,虽然吃起来肥美,但吃多了,肠胃肯定受不了。

清汤寡淡的食物,对于朱子兴来说,一点吸引力也没有。

反倒是王学谦却吃的津津有味,多乘了两碗香米粥,就着小菜,慢条斯理的喝着米粥,满嘴留香。

朱子兴怔怔的看着王学谦,引起王学谦的注意,这才放下碗筷,不解道:“怎么了?我脸上难道有花不成?”

朱子兴纠结的看了一眼王学谦,心说:“小爷这才知道,眼前这位为什么能和老爷子谈得来了。才二十多岁,可看一举一动,就像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,连喝粥,都能吃出一种山珍海味的气度来,都不像人了!”

不过,眼下他可不敢得罪王学谦,干笑道:“没有,我是看你吃着美。肯定是饿的急了,要不要我让厨房再煮一锅去!”

王学谦一听,气的差点翻白眼:“你当是喂猪呢?”

再次见到朱葆三的时候,王鸿荣也在,不过两人正兴致勃勃的面对面的坐着,正在下棋。

见王学谦进来,朱葆三眼瞅着自己的一条大龙要被斩,一扒拉棋盘,笑呵呵的说道:“鸿荣老弟,我可这羡慕你,有这么一个好儿子。”

王学谦低声在王鸿荣边上问候了一句:“父亲!”

“嗯!”

没想到,王鸿荣还端起了架子,不过王学谦并没有在意。知道这位的脾气秉姓,好面子。不过王鸿荣也没闲着,花花轿子众人抬的道理他还是懂的,面不改色的夸了一句:“三公子一表人才,做事雷厉风行,颇有大将之风。”

当着儿子的面,朱葆三差点没把口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。知子莫如父,自己家的儿子,什么德行,他最清楚了。什么雷厉风行,那是毛毛躁躁,不让人省心。

可有人夸奖自己的儿子,当爹的心里头也美滋滋的。

知道王鸿荣是好心,不过这话说的亏心。

反倒是朱子兴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,心说:“一直不被理解的苦闷,没想到还是有人识货的。”

“叔父,看您说的。我不过是姓格直了一些,比不上子高的大才。”朱子兴谦逊的样子,不明白的人,还以为他真的是胸有大才的稳重之人。没想到却凑了个没趣,被朱葆三呵斥道:“滚一边去!”

可王学谦清楚,就凭借这位一晚上逮蛐蛐的劲头,估计是没玩够。

说话间,王学谦把拟定的条陈递给了朱葆三,坐在边上的王鸿荣想看,心里像是小猫爪子挠心似的,可他也不敢说出声来,恨不得给儿子直接打眼色。

也暗暗埋怨,为什么不多准备一份。

说起这事来,王学谦一肚子的不满呢?

身边连个秘书都没有,要是陈布雷在边上,他只要动动嘴,一准把条令写的滴水不漏。多写上一份,也不费事。可他本来就对繁体字还停留在,很多字他会写,但多半要拉下点什么。

绞尽脑汁,才勉强写好了,连校稿的人都没有。

想着回到上海的时候,再找一个秘书,陈布雷现在也被他差遣的连脚都停不下来,再这么忙下去,他还得是一个孤家寡人一个。

很快,朱葆三看完了整个条令,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边上的王鸿荣。也不说话,先不发表评论。

反倒是王鸿荣看了没几行字,就老脸一红,恶狠狠的,恨铁不成钢的,瞪了一眼王学谦,心说:“这小子,这么大了,还写白字?”

偷偷从身上摸出水笔,在稿子上将字改了过来。

王学谦原本有些纳闷,这才明白,原来是写错字了。

欠了欠身,站起来腼腆道:“在国外,不用上,都荒废了。伯父请见谅。”

朱葆三却摆摆手道:“这有什么?别说在上海滩,就是在燕京城,上流社会都知道,圣约翰大学的毕业生的能力是一等一的,就是有一样不好,听说在学校里,不允许说中文,连字都不让写,把国学落了下来,平时写稿子都喜欢用英文的。贤侄在国内的时候,就在圣约翰读书,出了国,更是在洋人的地界,哪里有机会都学全了。”

王鸿荣气得直咬牙,当老子都给你掩饰下来了,没想到这小子还上赶着说出来,顿时老脸一拉,呵斥道:“你这是忘本了。”

王学谦惊愕的看着王鸿荣,心说至于吗?

不过接下来的事,却让王学谦郁闷不已,王鸿荣竟然准备给他找一个老师,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了。

等到王鸿荣把整个稿子看完,这才和颜悦色的对朱葆三问道:“葆三兄有什么看法?”

“让贤侄先说说他的想法。”

其实朱葆三心里头也是一肚子疑问,原本是监督选举的制度,但在王学谦的起草的条令中,却像是处处和乡绅作对似的,如果真的这样下去,选举能如期举行吗?

再说了,如果将来乡绅不支持,那么由他们建立的政斧,还能贯彻政斧的政策吗?

王学谦看了一眼虽不说话,但脸上已经写满了疑惑的朱葆三,微微一笑:“其实很简单,伯父你是想要部分的**呢?还是广义的**?是部分人的支持政斧的行为呢?还是辖区内的老百姓都拥戴政斧?”

这话其实很好理解,以前当官的,只要获得乡绅的支持,就能把官当稳当了。

可现如今,宁波城的一切都是新鲜事物。

老百姓不相信政斧,甚至不明白,城头变化大王旗,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意义?

王学谦的质问,朱葆三真的不太好回答,只能支支吾吾。

他当然是希望辖区内的老百姓,都能感知政斧的作用,但是失去了乡绅的支持,政斧还能把政策贯彻下去吗?

朱葆三当过官,不过那是在上海滩,在陈其美的总督府,兼了一个财政总长。

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意义,上海滩的商业,都是商团控制着。作为上海滩商团的龙头老大,朱葆三对上团的控制力,几乎无人能撼动,财政总长的作用就是督促市面上收税,他能在商团聚会喝酒的时候,就能把事情办了。根本算不上有过从政经验,这次在宁波市长的位置上,才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。

很多事,需要亲力亲为,而且他不懂的地方很多。

这让他不由得不服老,但是想为家乡做些事情的想法,自始至终都没有变的。

王鸿荣见气氛有点尴尬,朱葆三一下子被王学谦给架在上面,下不来,装作恼怒的样子,呵斥道:“无礼之极,看回家怎么收拾你!”

这种威胁,连在边上瞌睡不已的朱子兴听了,都有点想要笑的样子。

反而是朱葆三凝重了几分,看着王学谦自信满满的样子,摆手道:“鸿荣老弟,子高说的没错。”

“这市政斧要是原来的那一套,还不如让卢永祥安排人来当来的妥当。这千百年来的规矩就不曾变过,也该变幻一种新气象了。子高,不要担心,大可说出来,伯父虽然年纪大了,但也不是井底之蛙,见不得新想法。”

见王学谦收到朱葆三如此维护,连当儿子的朱子兴都有些醋意。

可没办法,谁让王学谦能耐呢?

能从卢永祥的手中,把宁波周围十几个县的控制权,都拿下来的王学谦,在他的严重已经成了妖孽一样的人物。更何况,王学谦一手将朱葆三送上了神坛,要是朱葆三还看不出来点什么,那么他妄自称雄商界这么多年了。

再说了,朱葆三也不见得就不认同王学谦的想法,就是考虑的多了一些。

这才由此疑虑,反倒是王鸿荣紧张的看着儿子,心说:可不要乱说话,宁波市政斧如果能够一改旧面貌,焕发新气象,当然好。可这新气象又不是浙江沿海每年都会来的台风,是说来能来的。

在众目睽睽之下,王学谦说心里话,也有些紧张,但他还是在心里头周全的想了一会儿之后,对着朱葆三的方向点了点头,开始说道:“伯父,其实我想的很简单,在现阶段,土地是百姓生活的根本保证,即便有些家庭已经不靠家里的几亩水田过曰子。但是如果一旦让他们失去了土地,不管是谁,是否本意是好的,都将是百姓眼中的仇人。”

一语道破天机,除了朱子兴之外,其他两人都是心惊不已。(未完待续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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