帘影重,篆烟微,漏雨迟,小院春深,人静燕双栖。一带碧纱窗掩,流苏银蒜轻重。偏是一缕炉香关不住,出幽闺。
山谷内几株腊梅眷恋不去,一丛丛的桃花艳盛,气温不高不低,人们其乐融融,不拘身份地位谁都可行个酒令。

亭子里,沐兰香随手取出两张梅花,一张么三,是个巧合五的点色,正要开口。她身边小丫鬟碧玉笑嘻嘻的说道:“姑娘,我也胡乱想出个,说出来求诸位指教,可以么?”

涟漪笑道:“倒忘了你这个小迎春了,平日常见你偷着看书写字,大有迎春和你家姑娘的讲究,不愁不是个小方家,快说出来,给咱们听听。”

碧玉笑着答应,伸手在桌上取了两张地牌,一张和牌,是个红五色的点面,指着说道:“天下之达道五,所以行之者三。只将这笔尖儿敢横扫五千人。五更三点入鹓行。”

前后左右的文人顿时轰然叫好,名士惊讶的道:“有其主必有其婢,好个横扫五千人,真乃工于形肖,而且见其心性宽广。小丫头你有此才华,实属难得,今后用心苦读,何愁来日不横扫吾辈?”

“先生过奖了。”碧玉嘻嘻一笑退了回去,丫鬟们等莫不折服,说起来迎春日夜苦读几乎陷入魔障,方才冠于大家,而最难得的是碧玉并不专心看书,不过偶尔跟着姑娘学学,成天到晚的玩耍,其天分之高,真要愧死那些皓首穷经,一事无成的读书人了。

徐煜对与有荣焉的兰香说道:“你还没有缴令呢,难不成想吃罚酒么?还有,你的令倘若不及碧玉,那就不是丫头学小姐。而是小姐要学丫头了。”

兰香笑了笑,指着先前摆好的巧合五,说道:“子男同一位凡五等。我是散相思的五瘟使。南枝才放两三花。”

人们纷纷叫妙,涟漪笑道:“此令不弱于碧玉,但是我家煜儿才是相思队里的可怜人,不劳你再散相思。”

女孩们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,兰香俏脸一红,伸手去掐人,“嫂子越来越一张刻薄嘴,就知道成天拿我开心。”

“我认罚。认罚。”涟漪笑着躲闪。

“不行,还需再罚一个令。”兰香随便抽出了两张长二,一张地牌,“说得不好加罚一壶酒。”

“行。”涟漪略微沉吟片刻,笑道:“天天如也。扑刺刺把比目鱼分破。日月双悬照八林。”

小叶子轻笑道:“此令可以赎了前愆,兰香妹妹恕了她吧。”

“我来一个。”徐烨伸手取了一张长二,一张长三,一张天牌,成了个二三靠的点面。朗声道:“二三子何患乎无君。是金钩双动咭叮当敲响帘栊,双双紫燕逐珠帘。”

顷刻间徐家这边人人爆笑,兰香拍着手笑道:“大哥说得好,不怪你能抱得娥皇与女英。”

小叶子对此无可奈何。涟漪对着丈夫嗔道:“狗嘴吐不出象牙,拿咱们说什么?”

文人们一瞧此情此景,全明白了,中年文人羡慕的道:“世子真是好福气。”

“上辈子修来的。呵呵!”徐烨笑道。

徐煜笑呵呵的连取三张虎头,摆在面前说道:“其实皆什一也。天际秋云卷。梅雪争春未肯降。”

叶琴也拿了付黑五色的点面,是两张长二。一张么二,说道:“二吾犹不足。遥望见十里长亭损了玉肌。一点禅灯照十方。”

名士笑道:“好一句遥望见十里长亭损了玉肌,又贴切,又风华。”

“多谢先生。”叶琴忽然盈盈起身,“天色不早,我等要收了令回家了。”

此言一出,文人们失望不已,纷纷站了起来,就见徐家人转眼间收拾好了东西,当众告辞后,飘然而去,留下满地清香以及今日一段佳话。

到家后各自散去梳洗,然后女人一同去给长辈问安,徐烨拉着徐煜则到书房见父亲,徐灏问他们今日去了哪里,父子没有隔夜仇,没有对二儿子横眉冷对。

管事徐安进来说道:“回三爷和二位少爷,晚上连儿家闹出笑话,他夫妻淘气,两亲家母也面对面斗口。说是因新媳妇是个秃子,秃的一根头发都没有,连儿的娘护着儿子说媳妇,潘家太太护着女儿说女婿,所以针锋相对的斗了起来。这不连儿赌气跑来说要留宿,口口声声称要不把媳妇休了,他一辈子也不回去了。请三爷叫他来问话,呵斥几句,派人押他回家。”

徐烨徐煜兄弟俩为之错愕,怎么也想不到会这样。徐灏惊讶的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你叫他进来。”

不一会儿,连儿走进书房,就见他垂头丧气的,脸上一红一白的。

徐灏问道:“徐安说你嫌妻子,又闹得你娘与你丈母娘斗口,是真的么?”

连儿怨气冲天的道:“不瞒老爷,她的头秃得一根没有,就是个尼姑子的模样,丢死人了。小的发誓不要她了,情愿终身没有女人也不后悔。”

“胡说。”徐灏和颜悦色,“自古娶妻在德不在色,谁没有些暗疾?怎么能一点不体谅。只要你妻子能持家勤俭,孝顺你娘,就是好媳妇了。如你娶个漂亮的,难保懒惰或不孝顺,不敬重丈夫,那时你怎么办?再说普通人的家庭,妻子太美亦绝非好事,丑妇家中宝,何况我见她又不丑,人呢也还敦厚老实,没有头发又如何?我这就让人给她做几副假发,想必乡邻亲戚不会搬弄口舌。行了,此事我给你媳妇背书,与她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,你赶紧回去安慰你娘。”

这番话说得连儿无话可说,应了声退了下去。徐灏安排管家送他家去,并放出话,村里人得知后也就不提此事了,潘家得知后感激的不得了。

丈夫半夜回来,喜出望外的寿姐忙温温柔柔的道歉,连儿娘也起来帮媳妇说好话,连儿只得罢了,夫妻俩于是重归于好。

与此同时,被三太太撵出去的如意她娘请来女医门的女郎中,此女年纪虽不大,妇科的医术却很好,静静诊了一会儿,说道:“恭喜太太,这是胎气发作,吃些酸的,再过些时日就好了。”

如意的亲舅舅吃了一惊,忙道:“恐怕是阻经,还请仔细再诊诊。”

女郎中笑道:“阻经怀孕的脉象迥然不同,不会错的,无需再诊了。”

以徐家的门第,徐煊的年龄,想拿孩子要挟无异于痴人做梦,是以如意她娘抱怨道:“怎么办?闹出丑事来了,等肚子大了,还瞒得住人吗?”

如意也呆了,好半响,幽幽说道:“娘,你去问问那孽障,问他怎么办?”

七拐八绕的把消息送了进去,徐煊得知后愣了下,皱皱眉说道:“等我寻个打胎的药方送去。”

他还真把屋里的医书翻了个遍,一无所获,对两个丫鬟说道:“奇怪,怎么书上都是保胎安胎的方子,没个堕胎的,岂有此理。”

宫梅笑道:“有什么奇怪?人家都是明媒正娶,怀了身孕自然要保足十月生儿育女,谁会偷偷的想要堕胎呢?”

郁闷的徐煊上炕睡觉,十岁的孩子头一次经历此事,一整夜也睡不安稳。其实也不能指责他不负责任,大多数的年轻人都会如此。

第二天,他带着银子偷偷跑到一家药铺,买了两丸堕胎药,逼着郎中保证绝不会害了人命,揣着去了如意家。

如意她娘接过来一看,上面写着调元消化丹,用热黄酒调服,一丸立效,每丸价银四两。

八两银子的东西呢,如意她娘没什么章法,犹豫了下走进里屋。她弟弟冷眼瞧着这一幕,打了胎儿,将来也别指望侄女嫁到徐家了,摇摇头,拍拍屁股走人。

徐煊呆呆的坐在外屋等信儿,过了一时辰,如意娘走出来说道:“唉,下来了,也不知是男是女。”

徐煊忙走了进去,只见如意用乌绫包着头,脸色惨白如纸,背靠着墙壁坐在炕上,望见他泪水流可出来,惨然道:“没良心的冤家,害得我好苦。”

徐煊赶紧掏出几十两银子和玉佩等心爱的首饰,说道:“姐姐别抱怨了,是我不该招惹姐姐,连累你受了大委屈。好在此事已了,往后咱们各自谨慎些吧。我去了,姐姐安心静养就会好的。”说完,飞一样的跑了出去。

如意大哭道:“徐煊,你是个混蛋!”

“别叫了。”如意娘愁眉不展,“他一个十岁的孩子,谁能怨他没担当?此事还是怪你,什么也别说了,娘伺候你养好了身子,回乡下避几年风头,找个老实人嫁了吧。”

“我不甘心。”如意捂着脸呜呜痛哭,“明明说好了我嫁给煊儿,凭什么如此绝情?”

凭什么?如意娘心里叹息,人家涟漪姑娘,兰香姑娘都晓得自爱,行事谨慎,谁像你偷偷好了也就罢了,恁的招摇,公然和徐煊夜夜风流,结果落得个害了自己一辈子。

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不久徐灏得知此事,同样侄子还小,能怪他嘛?兼且胎也已经打了,为此与三太太打擂台,逼着徐煊娶如意?他不是活雷锋。(未完待续。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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