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个月都没能一亲芳泽,使得徐汶渐渐不耐烦了。原来自从他搬到乡下居住后,周围十里八乡都知来了个有钱大户,谁让方圆三千多亩田地都姓徐呢,那众多媒婆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,纷纷涌了过来。
徐汶觉得闲来无事娶个貌美的三房也不错,而且还是难得的北方佳丽,默许茍氏夫妇负责接待。而徐灏那头也遇到了媒婆登门来打探虚实,却都被拒之门外吃了闭门羹。
张美人对此感觉很新奇,便问道:“我一个寡妇家竟也有人要娶?”
徐灏任由宝庆公主两只小手抓着自己的手指头玩,终于发现有比自己还不懂时下风俗的人了,笑道:“您大美人一位怎么会没人要娶呢?”
张美人笑骂道:“人老色衰的人了,哪里配称作美人?你这孩子又来哄我,这些男人真是的,连带着女儿的寡妇都惦记。”
徐灏开起了玩笑,说道:“就不知有几人是想娶您回家做妻子,还是为了别的缘故,应该问问清楚。”
“没大没小,干娘都来取笑。”张美人目光远眺,“不说我早已是心如止水,身为先帝遗妃又岂能委身他人?”
徐灏没言语了,如果张美人真要是动了一点点凡心的话,朱棣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派人送来一杯毒酒。
却说对面蜂拥而来的媒婆也不管徐汶是何方神圣,不管男女八字合不合,不管两家门第攀的及攀不及,也不管年纪合不合适,先天花乱坠的大讲一通,骗一顿酒肉和车马费再说。
徐汶起初挺高兴,远近竟来了数十家求亲的,但娶三房小妾和勾搭外人不同,不能随随便便马马虎虎。最重要的不仅仅是要看门第家世,而必须得千娇百媚能和老三媳妇比肩的绝色美人最好,或者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。
可惜绝色岂是那么容易有的?茍氏挨家上门瞧人家的闺女,几乎没一个模样性情中意的,这令徐汶深感失望。
这一日打对面来了两位媒婆,一个是百户倪谅请的,一个是北平府秦同知家请的,都是打北平城里而来。
耿氏吩咐茍氏把人请到屋里,过来串门的徐灏和徐汶躲在里屋吃茶,就见倪家媒婆发黄脸黑。三十多岁有些妖娆之态。穿着待白不青的钗布裙。浓妆艳抹;人过中年的秦家媒婆皮糙脸白,嗓音清脆,半新不旧的青丝帕,斜裹眉端。总之一看就知不是易与之辈。
“奴家见过夫人,您近日康宁,眼前有喜。”
倪家媒婆堆起笑脸,从青色荷包里取出六庚牌来,递到了茍氏手里,“听闻周围良田皆是贵家所有,想必和那边庄子里的夫人是一家子。一来我家小姐即将出阁想要许配个好人家,二来我家老爷想纳房美妾,咱两家如若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?”
耿氏莫名其妙的道:“对过庄子?哦。这我可做不了主,亲戚是不假,但除了我家兄弟外谁都做不了主。”
秦家媒婆见状抢前一步,打绿绢挽袖里掏出八字帖,笑道:“夫人吉祥。我保的这家闺女,可是城里同知大人家的千金小姐,实实沉鱼落雁,势同梁冀荣华呢。”
倪家媒婆忙不甘示弱的道:“我题的倪府小姐,真真闭月羞花,家比石崇豪富。”
结果不等耿氏反应过来,这二位自夸自赞起来,一个尖牙利齿,滔滔口若悬河;一个口舌生风,喋喋舌如干将。
“倪家姐妹不多,单单只有媛女,嫁妆何止千金?”“秦家兄弟姐妹更少,将来家业应分万贯。”
耿氏皱眉听了半天,哭笑不得的道:“怕是你二位还没打听清楚吧?我家夫君是要纳三房,不是娶什么正妻娘子。”
不料秦家媒婆笑道:“早就打听清楚了,大官人不是金陵徐国公家的子侄嘛?即使是嫁过来做个小妾,秦家也是千肯万肯。来时我家夫人说了,待小姐今日过了门,明日马上给大官人许个正六品的通判。”
徐灏吃惊的放下茶杯,心说官位说有就有?莫非秦家有人在吏部不成?又听倪家媒婆说道:“门当户对的人家,徐爷要是慨允,待清晨做了女婿,傍晚就与他上个知府。”
徐灏再也忍耐不住走出来,呵斥道:“胡说,知府有用银子上的?”
倪家媒婆忙说道:“或许是我听错了,是上个知州。”
徐灏冷笑道:“你家不过是个百户,先不说就没用银子买官的先例,武职怎能朝文职伸手?吹牛也得有个限度。”
倪家媒婆不乐意的道:“你怎么知道没有,我前几日保的媒,那姑爷两千两银子就做了知州呢。”
徐灏惊讶的道:“真有此事?我倒是有些银子,哪怕三五千两买个七品官做也行。”
倪家媒婆瞅着沉下脸来的秦家媒婆得意一笑,说道:“不瞒这位公子说,倪家亲戚家乃是新任按察使陈大人,如果你家肯把那位娘子聘给倪家老爷,则此事就算是成了。”
徐灏万万没想到朱元璋故世还未满一年,这官场风气就变了个模样,连买官卖官都公然出现了?
更离谱的是堂堂朝廷命官为了攀附燕王,亲生女儿都甘愿送给燕王府亲戚家的少爷做小妾,只为了升官发财背靠大树,可谓是寡廉鲜耻无所不用其极。
不提徐灏一肚子火气,徐汶却听得心花怒放,丝毫不去深思为何堂堂五品高官会心甘情愿要和他联姻?
徐灏看着徐汶眉飞色舞的模样,心里越发厌恶,二话不说径自走了。
耿氏赶忙把丈夫拉到一边,悄声道:“常言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,你娶了人家闺女不打紧,等人家要找你办事该怎么办?没有老三帮忙,在这北平府你能做成什么事?”
徐汶不悦的道:“妇人之见,难道离了老三我就是废物不成?那也是我姑姑姑父,谁敢不给我面子?再说我又没答应什么,抬回来那就是我的女人,管他娘家死活。”
耿氏心里不痛快顿时无语,叹气道:“那你自己做主好了,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。”
却说徐灏返回庄园,眉头舒展开来,一来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他懂,贪腐是无法彻底杜绝的,没必要去动怒生气;二来时下官场风气远未败坏如斯,吃拿卡要断不会少,但明目张胆的买官肯定是少数人。
很快朱高炽传来消息,新任按察使名叫陈瑛,安徽徐州人,少年时以文才不俗被官府举荐做了贡生,此后进京入了太学,出仕后一路官至御史,近两年在山东做按察使,二月初被派到了北平。
秦同知名叫秦达,杭州人,十年来一直在北方辗转做官,早就是朱棣的人了。
徐灏没想到的是,朱高炽隐晦指出陈瑛算是自己这一方的。想如此贪婪大胆之人,估计是被朱棣用重金收买之,就是不知怎么会和倪谅勾结在了一起。
到了次日,徐济遣茍氏带着媳妇小厮进了城,先是去的倪百户家,请出了倪家小姐出来见面,但见小姐五短身材,肤色略黑,两弯眉叶,黄干干的云鬓;鼻相不算高粱,眼眸有些凹塌。
行走间端庄沉稳,有一股子大家风范,兼之少言寡语脾气温和,是个贤惠闺秀。
茍氏清楚自家少爷断断看不上倪家小姐,正琢磨着告辞的时候,倪谅亟不可待的道:“就这么定了,挑选个吉日把亲事办了,后两天我就派人把你家那位亲戚娶过来。”
茍氏唬了一跳,说道:“奴家还未回去禀报主人呢,再说对面那位夫人愿不愿意还是未知之数,大人未免强人所难了吧?”
倪谅把眼一瞪,怒道:“那你家还想怎样?嫁妆我再添加两千两银子,这总行了吧?”
“这就不是银子的事。”茍氏一脸无奈,“待奴家回去请示一下再来禀告大人好了。”
“嗯!”倪谅沉着脸端茶送客,管家笑道:“只要亲事一成,不但咱家成了王府亲戚,老爷和徐家成了亲家,就可托夫人邀请那夫人前来做客,到时不难寻到亲近机会一遂心愿。”
倪谅说道:“原以为是个寻常妇人,小施手段还不手到擒来,谁知竟是徐家亲戚。我倒是不心疼春梅那丫头,我心疼的是那三千两银子。”
管家说道:“小的都打听清楚了,徐家既富且贵,那大公子父亲弟弟都已经故世,下面还有个七八岁的庶出弟弟。就可惜结发妻子是秦王府的郡主,屋里还有长兴侯耿家的小姐做二房,此外徐家三少爷不是等闲之人,和世子郡王都交情莫逆,徐家三老爷在山东做官。”
倪谅满意道:“那这三千两银子花的值,陈大人只能许给文官官职,武官插不了手,将来巴结好了女婿,不愁不被王爷重用。”
管家好奇的道:“想陈大人初来乍到,怎么就只手通天呢?那官职说卖就卖。”
“这我就不清楚了。”倪谅羡慕的咂咂嘴,“不过今后得离他远一点,卖官岂是说笑的?这般明目张胆,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遭人弹劾。”
忽然就听有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,叫道:“老爷老爷,陈大人和右布政使曹大人,副使张大人皆被朝廷派人锁拿进京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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