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在眼里,怪为的愉悦。
寒风冷冽,吹得人面庞犹如刀割,但胜在清新润肺,给人别样的舒服。
暂且压下邺城的烦心事情,一大早刘希仍是抽出空来,在庭院里打了一套拳。
一套拳打完,微微细汗,不免酣畅淋漓。
收了拳势,刘希正准备稍作洗漱,却听得匆匆脚步声传来,还未见到人影,便听说话声响起,“侯爷可是起身了?”
这是呼延青石的声音,正与院外把守的兵丁问话。
见是呼延青石回来了,刘希不免心中一惊,前洲府离邺城数百里,一来一回,最快也要三天,而这呼延青石昨天刚出发,怎的今日就回来了?
肯定是在中途遇见了谁,从而得知到了邺城那边的消息。
来不及多想,刘希朗声与院外道,“破掳,你速来见我!”
须臾,匆匆脚步声由远及近,呼延青石等人甲胄上仍泛着薄薄的细霜,在刚露出丝许的霞光照耀下,透着几分的晶莹。
“侯爷,属下道喜来了!”
疾步如飞,卷起寒风阵阵。
听得呼延青石这句话,刘希当即是知晓悬在他心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,顿时觉得心中欢畅不少。
也不知吴双儿使了怎样的手段,竟然将对李唐朝廷衷心耿耿的吴勇给说服了。
笑着与呼延青石等人说了辛苦,刘希又是询问了几句其中缘由,待听得是吴双儿与吴勇夜谈一宿后,吴勇便主动请辞,随后邺城县令开城投诚。
看来,父女之情让吴勇选择放弃了心中的追随。
与呼延青石等人说了些闲话,刘希见他们面色有些倦意,遂令其回去好生歇息。
众人离去后,刘希深吸了口气,望着远处已大如圆盘的红日,心里竟有几分起伏。
这番,终于是尘埃落定,北地已被他给牢牢地拽进了手里。
在刘希情绪起伏之时,前洲府外八百里,一辆马车在数十人的簇拥下,似脱弦的箭一般,疾驰在皑皑白雪间。
拉车的四匹黑马体态高大,比寻常的马大了一圈,黑色的鬃毛在阳光的照耀下有些刺人双目。
坐在车辕上的驾车之人是个身形消瘦头顶斗笠的老者,如此的寒冬之地,竟只是穿着一件单薄的藏青长袍。
只是他的眼神却看不到丝毫的浑浊,目光明亮的犹如路边枯树上挂着的冰冻块儿。
倘若刘希见到此人,定是要大为吃惊,怕是此时此刻定然不会因为邺城归附而心情大为愉快。
因为驾车的老者乃是李唐供奉院执掌着衍生的贴身老仆。
此人亲自驾车,那毋庸置疑,这看似简朴的马车里坐着的正是李唐供奉院的执掌着,令无数人忌惮的衍生。
马车里的衍生正盘腿坐在锦绣的矮榻上,双目紧闭,仿若已经入眠已久,她身前的梨花木的茶案上,一盏茶早就凉了个透。
碧玉盏的旁边,是一堆绿莹莹的蓍草。
许久之后,衍生缓缓的睁开了双眼,看了眼茶案上的蓍草,一丝的疲惫涌现在她的眉间。
这种疲惫衍生已经多年没有经历过了,是一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无奈与痛楚。
天意当真如此?
衍生拿起茶案上的蓍草,想要再一次的重复之前的占卜,在蓍草落在茶案上的时候,衍生却是双目再度闭上。
一声长叹。
随即,那些本是飘摇着如少女绿罗裙的蓍草当即齑粉成了一层绿色的烟雾,散落在了茶案上。
既是天命难为,那她衍生前往这北地还有何作用?
数日前,衍生便占卜出大唐北疆有异象,一向鲜问朝事的她询问后才得知唐皇派人来杀刘希,整合北地军务。
想起先前在牢狱中见过的刘希,衍生遂又是卜了一卦,卦面竟是大凶。
卦象如此,衍生不禁起了担忧,于是多年未曾出澜陵城的她连夜便带人往着北疆来了,若是能阻止太监马三平,还能在险中求一生。
毕竟衍生对会’龙蛇九变‘而且还是姓刘的人都是极为关注,私下里也是派人查探过,自然知晓刘希与刘汉皇室之间的关系。
所以,彰显李唐之恩,笼络刘希,才是刘汉来袭时的最佳手段。
衍生不知唐皇为何如此心急的要取刘希的性命,所以她才马不停蹄的赶向北地,若是北疆也乱了,那大唐命数就更是要尽了。
在数日前,闭目冥想的衍生突然感觉一丝不安,当即用蓍草占卜了一卦,竟是生机全无。
起卦时正是刘希入狱之时。
这个占卜衍生仔仔细细的盯了数日,始终无破解之法,所以才有先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疲惫之态。
如今之计,唯有杀伐之态才能断北疆之祸了。
闭上眼的衍生心里默默念了一句,却丝毫没看到齑粉的蓍草在茶案上又是落成了一个卦象。
死门有生。
随着衍生的拂袖,这本该令她精神一震的卦象随之飘散不见,化作莹莹绿意,散落在马车里。
车外,赶车的老者听到叹息声,又是猛地一抽皮鞭,吃痛的黑马长嘶着飞奔往前疾驰而去。
马车疾驰所去的前洲府内依旧是车如流马如龙,自从刘希接受之后,雷厉风行的整顿之下,整座城池反而有了更多的活力。
晌午过后,让刘希望眼欲穿苦苦等待的人终于来了。
这些经过林逸调教一年多的在阳曲城任职的帮手,可是将刘希拯救于了危难之中了。
如此刘希也能是松了口气。
毕竟隔行如隔山,在内政打理的事情上,刘希自知不如林逸,眼下有这些从阳曲城赶来的人,他也不用像先前那番每日的劳心劳累了。
按照林逸的锦书,刘希一一任命了他们的职务,瞬间整座前府州城便有条不紊的运行开来。
见此场景,马绣也是一合乾坤扇,用着满是敬服的语气低声道了句,“梦觉兄当真如齐之管仲。”
书房中,一盏琉璃香炉袅袅轻烟升起,丝丝沁人心脾的香气也随之在鼻尖弥散了开。
冒顿很是恭敬的跪座在刘希的对面。
二人之间,是一盘已经开了句的棋盘。
有了林逸派来的帮手,前洲府的事务总算是走上了正轨,刘希计划着继续坐镇几日,便往着其他城池走上一遭。
趁着几日闲暇与赶来的冒顿亲近亲近,否则他这做老师未免太过失责。
此刻的棋盘正是处于厮杀之中,准确的是冒顿处在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的节节败退,正急的满头大汗,抓破脑袋的想着找出个破解的败局的法子。
“你已经不错了,较前两日长进了不少,刚才你太为着急的想要赢,所以才从占据先机到眼下的落败。”
“凡事都不可操之过急啊!”
听得刘希这句话,冒顿惊得将手中的黑子跌落在棋盘上,瘦小的身子忙弯下恭敬的应道,“学生未能将恩师所授牢记于心,还请恩师责罚。”
一滴汗珠顺着冒顿稚气未脱的脸颊滚落,落在了胸前的金丝勾花的衣襟上。
刘希不曾想到他一句话会令冒顿如此的惊慌,稍后微微一笑,将话锋给转了过去,“倘若你处在我此刻的位置上,会怎番的去处理其余六城?”
显然是没想到刘希会突然这样的问,冒顿迟疑了片刻后正声道,“回恩师,学生当以仁义施恩,勤政为民,可使众人归心。”
闻言,刘希皱了皱眉,一直以来,冒顿所学都是儒家之说,以仁治国着实不错,但作为一代帝王,还是应当多学点帝王术才是。
盛世行仁政,乱世当用严典,对臣子则是张弛有度。
“以仁治国确实不错,但我这次夺李唐朝廷六城,必须得以雷霆之击而行之,所以之前执掌这些城池核心之人皆不能留,否则当会引起骚乱之态。冒顿,你生性善良,但想要成为草原上万人敬仰的大汗,还是要有杀伐果断的凌厉与气概,否则难成王者之范。”
冒顿将身体弯的更深,很是恭谦的应道,“学生谨记恩师的教诲。”
刘希拂袖将冒顿扶起,“你年岁尚且,很多事情还需慢慢领悟,只需心里记下来,寻常无事的时候好好琢磨琢磨我刚才的那段话,日后必定会有所收获。”
在前洲府又是待了一日,刘希四处巡查一番后,确认一切已在掌握之中,便开始收拾着要往潼关去。
还有一旬日就开岁了,走完剩下的五座城池肯定是不可能了,刘希琢磨着回阳曲城的路上绕道先经过潼关和云都二城。
剩下的城池先传书令严加防守,待过完开岁再去督查。
好不容易又是快到了一岁的辞旧之时,刘希可不想让家中的几女孤孤单单的过着。
“驾!”
雪地里,白茫茫一片,官道早已经被覆盖的瞧不见了踪迹,一波疾驰的马踏雪而过,留下一串深深的马蹄印。
“总算是将事情告一段落了,这番回去,也能过个安稳年了!”
疾行中,马绣笑着与刘希道了一句,恍若知道他此刻归心似箭一般,又是狠狠的甩了几下马鞭。
日夜兼程赶路,阳曲城总算是近在眼前,巍峨的城池在白雪中显得庄严凝重,不过城头挂着的大红灯笼却又是添了几分生机喜气。
到家了。
奔波在外数十天,虽说是改变了这北疆的时局,但让刘希最为满足的还是到家时候心里涌出的一股温馨。
在刘希一行快要进城时,身后又是阵阵马蹄声传来,不免回头望去,待看到来人时。
刘希眼眸当即圆睁,心也随之猛然一咯噔。
衍生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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