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田薰儿仍是以往的装扮,但依旧被善于察言观色的马绣给瞧出了端倪,这番,少不了要拿刘希打趣。
时光再度变得细水绵长,被平阳公主遇刺一事沸沸扬扬的长安城也又一次恢复了平静。
因佯装昏迷不醒,所以刘斯也无法招刘希入殿,或许,后者也未曾打算继续招他进宫。
不过刘斯似乎极为看重兰瑾公主,每日早晚都有御医前来把脉号诊,不过随着先前服下的药效越来越明显,那些御医离开时无不是面色赤黑,哀愁满面。
他们倒不是因为兰瑾公主的身体而殚心竭虑,只是猜不透刘斯对这个李唐公主的态度,若是极为重视,那他们可就要备受牵连了,自是为了自身的悲苦命运在忧心忧虑。
算着日子,离刘斯定下的成亲也不足半月,照着兰瑾公主眼下身子骨的情形,应该在过三五日就会进入到假死之态。
那时候,才是真正博弈的开始。
屋中,百无聊赖的刘希与往日一般想着会出现的种种可能,这已经成为他每天必做之事,虽然不知该面对怎样的苦难,但唯有深思熟虑才能做到步步为营,最终化险为夷,成功逃离这被刘斯布下天罗地网的长安城。
“嗒嗒嗒……”
木门外传来一阵轻叩之声,随即小武的声音传了进来,“玉生,刘汉的太子来了。”
闻言,刘希不由心头一震,近来刘斯只是派些御医来,即便是宫中内侍,也是送些药物补品,今日太子刘风突然前来,莫非有什么用意不成?
刘希很想出去会上一会,但他又不能暴露了装病一事,遂沉声与门外小武道,“让今朝应付,再唤雪绛姑娘去公主房中,切记不可出丝毫的差错。”
小武应声离了去,刘希则是重新躺在床榻之上,用‘辅行诀’将面色作出枯槁之色,防止刘风来他这屋中。
与此同时,太子刘风一身黑色鎏金莽服,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,从院外走了进来。
“哎呀呀,太子前来,未能出门相迎,还望太子莫怪……”
马绣带着小武大步走了过去,面上堆满了熟络之色,仿若与这刘汉的太子似旧相识,今日不过是故友相见。
刘风圆胖红润的脸上亦是笑容不止,与正在弯身作礼的马绣等人挥了挥手,言语中也是亲近的很,“无需多礼,将孤当做自家人便是,也怪孤近来琐事缠身,遂未能前来探望,也不知公主与刘大人的身子可是好了些,这位大人是……”
“下官是大唐礼部侍郎,马明哲,是这次护送公主的副使。”
马绣随口杜撰了一个官职,反正又没人到唐皇那里去告发他,更何况以他的功劳,给个礼部侍郎也不为过。
“原来是马大人,这些天可是辛劳你了。”
“太子令下官惶恐了,太子公务繁忙还能心中念着兰瑾公主,这等情义着实让人感动。”
二人这番带笑的寒暄着,在常人眼中看来,恰如旧友重逢,可马绣却半点松懈都不敢有。
笑里藏刀之人才最为可怕。
“对了,马大人,孤这次来将我东宫最好的御医给带来了,让他们给公主再瞧一瞧病吧。”
瞧了眼刘风身后的二人,虽说是白发白须,但精神矍铄,气息绵长,双目中更是暗含精光。
这二人乃是高手。
马绣不由心头一紧,先前刘汉的御医已经在这院子里来了个遍,汉王刘斯下旨,御医院定然不敢藏私,杏林国手岂能不亲自前来?
今日的两人马绣从未见过,但却不容置疑的是高人,想来是刘风找来的人,那极有可能是儒宗的高手。
还好将乾坤扇给收了起来。
先前那些御医不可能不将兰瑾公主的病情告知刘风,看来他此行就是为了再次验一验真假。
正待马绣心中忐忑之时,阁楼上的木窗被推了开,露出了雪绛纤细如烟的身影,马绣当即明白这其中所指,忙与刘风点首道,“太子如此费心,当真是令下官感激不尽。”
说着话,马绣便让小武引着那两位老者上了楼,而他则是想招呼刘风进客厅饮上茶水,做些歇息。
哪知刘风摇了摇头,先前还满是笑容的脸上转眼间成了担忧焦虑的模样,“公主如此,孤哪还有心思做着歇息……”
说罢,大步流星的跟着上了阁楼,这等模样,让人不禁觉得刘汉的太子爷乃是重情重义之人。
越是这番,马绣就变得越发谨慎,因为谁都明白,这等亲事不过是场博弈,这其间哪里有丝毫的男女之情?
也许是有怕扰了屋中的把脉,亦或是有别的念头,刘风候在了阁楼之外,倒是有几分君子之为。
只是刘风的双目瞧了眼木窗内的情形,便转过到了别处,细小的双目略有所思。
一炷香的时辰后,木门吱呀给打了开,刘风的面上担忧之色又现,伸手止住了要说话的老者,做了轻声的之势后,示意先行下了楼阁。
“太子殿下,兰瑾公主的身子还需好生调养才是……”
闻此言,马绣明白没有露出破绽,而兰瑾公主的情况自然不会是调养便能恢复,想来是刘风与二人事先有所约定。
果不其然,刘风眉宇间一丝阴霾稍纵即逝,随即又变作了如释重担的模样,“如此甚好,孤也带了些宫中药材,可使得公主早日康复。”
说着,刘风话锋一转,指着先前的两名白发白须老者与马绣是道,“孤听说刘大人为了搭救我皇弟身受重伤,不如让他们也为刘大人查探一番伤势。”
还要为刘希治病?
先前刘希是用‘辅行诀’来应付了那些御医,可是眼前这两人明显是修行之人,‘辅行诀’恐怕会立马被对方给发现,这可如何是好?
心中大急,可马绣又不能表露出来,更不能将此事给推脱了去,唯一能做的便是拖延些时间,以好让刘希有个应对。
“太子殿下,这茶水已经备好了,不如先饮一杯茶水再去如何,不然待回了大唐,下官恐因失了礼数受君王责罚。”
哪知刘风却笑着摇了摇头,“孤早就说了,无需这番多礼,日后汉唐都是一家人,即便唐王责备,到时候孤替你美言几句就是。”
不由马绣多言,刘风便拉着他衣袖,后者实在无法,唯有在前引路。
走在廊道里,马绣可谓心急万分,虽然刚才小武偷偷去给刘希做了通报,但时间如此之短,而他又寻不出事情来拖延,万一被刘风的人查出了端倪,那可就是功亏一篑。
马绣甚至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,若是被发现,便立马杀了刘风等人,将计划给提前。
正走着,一道瘦小的身影似彩蝶一番从远处小跑着过来,不偏不倚的扑到了刘风的怀里,惊得后面跟随的侍卫齐齐长剑出鞘。
日光下,明光光的长剑冷冽如冰霜。
刘风怀中,身穿彩衣的小灵儿满是战战兢兢的模样,抓着刘风的衣角,大眼中尽是怯怕,令人好生的疼惜。
“不得无礼!”
刘风令左右收了长剑,弯下身摸了摸小灵儿那粉嫩的脸颊,“倒是个好生清秀的娃娃,你到孤怀中来,想来也是与孤有缘。”
也不知怎番的,平日里对生人性情古怪的小灵儿变得异常乖巧,此刻她半点灵气都未释放,与那寻常的小童一般,更是拉着刘风好一番的撒欢,颇为讨人喜欢。
“马大人,这是谁家的孩子?”
送亲的队伍中平白无故的有了个女娃,自然是要引来刘风的疑惑,马绣当即上前将小灵儿抱进怀中,长叹了一口气,“说起来这孩子的身子也怪为可怜,在前来长安的途中,刘大人偶遇了故人托孤。”
不知是故意为之,还是心有不忍,刘风亦是深叹了口气,将腰间的一块青翠欲滴,雕刻着喜上枝头的玉佩给摘了下来,挂在了小灵儿白嫩如藕枝的脖颈上,“刘大人宅心仁厚,跟着他,小娃娃也能免受些苦了。”
说话间,小武悄然的回来了,马绣这才心中大定,因而刘风再度提及要去给刘希治病时,也不在担忧,抱着玩弄玉佩的小灵儿在前方引着路。
马绣不知刘希做了怎样的安排,不过那两名老者看完之后,皆是眉头不展,与刘风低声禀报,虽然马绣未听到言语,但也明白已经对付了过去。
待查探完刘希的伤势后,马绣则是引着刘风去客厅饮茶,后者这时也不作推脱,便一同随着前往。
袅袅茶香在紫砂壶中传来,还未饮,便令刘风不得连声称赞好茶。
身旁的侍女正要倒茶,雪绛却突然莲步急移的走了进来,与刘风弯身作礼后,又是与马绣微微一礼,“大人你又忘了,你这‘前湖翠’是要配上‘珍珠泪’才能更加香气盈齿。”
说话间,雪绛纤细玉指夹着一颗通体透明的玉珠。
此物乃是雪绛独门秘制的解毒散,马绣见了,当即知晓茶水有毒,惊愕之时,可依旧不能有所显露,唯有将戏给演下去,当即一拍额头,“瞧我这记性,果真是忘了……”
茶香扑鼻,烟气弥漫,随着雪绛轻放之下,玉珠由壶口滚入壶中,融进了腾腾热气的茶水。
也消去了一场风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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