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火跳跃间,几声清响传来,随之,屋中再度恢复了沉寂。
眼前这等情形,已经远出乎了刘希预料,木易三人与他行礼,显然仍以兵家的人自居,如果是这样,那当年为何要要叛变兵家?
莫非这其中有隐情?
隐约间,刘希胡乱的猜测着,但却不敢当即表露了身份,若是眼前的所有不过是木易特地安排,那他一旦承认了自己就是当年刘寒救走的前太子遗孤,极有可能立马招来刘斯杀机。
毕竟当年为了除去自己,刘斯可是不竭余力,甚至秘密到了李唐境内。更何况此行有兰瑾公主之事,所以就得更加小心行事。
小武的心神已经乱了,所以不知如何开口,而刘希也未出声,马绣遂朗声道了一句,“几位,我等此行也不过是受唐王故人所托,护兰瑾公主前来长安,其余之事便不知情了。”
马绣说得很委婉,但却让圆胖的老者极为恼怒,看来他与武落行一般,也是个急性子。
木易再度摆了摆手,随即叹了口气,"四弟,怪不得他们,若是此刻换做大哥他们在身前,怕也是这等反应,这些年,我们做得委实不对,也连累了几位兄弟……”
“可是二哥,那都是尊者的意思,怪不得你啊!”
摇了摇头,木易消瘦的脸上尽是自责与懊恼之意,恍若攥刀得忧伤在他的额头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。
许久,从怀中拿出一封信,木易与黑袍人轻声道了句,“八弟,把这封信拿给‘破军’。”
信封已经微微发黄,可见到上面‘吾侄刘希亲启’几个字时,刘希猛地心中一震,只因那字迹太过熟悉。
是叔父刘寒亲笔所书。
火封还未拆,显然木易也不知心中写了什么。
“二十年前,汉朝巨变,太子莫名病死,三皇子刘寒在前方全军覆没,继而是先皇驾崩,本被众人不看好的刘斯登基称帝,倚重儒家,兵家留在长安城内再也不是长久之计。那时候,时局太乱,老夫本想听从大哥的安排,一道前往白砀山,可刘寒那小子与湛卢尊者找到了我,让我留在长安城内,佯装全力辅佐刘斯,暗中查出真相,稍后他救走了你,并留下了这封信,让老夫日后代为转达,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二十载,那小子也也不在了,可往事历历却时常在脑中萦绕,仿若依旧在目……”
说罢,木易的双目竟然泛出了红色。
听得这些话,刘希这才明白原来两年前叔父潜入长安城没有联系木易,或许是还未长安便被人发现了踪迹。
圆胖的四长老扫了眼,目光最终落在了刘希的身上,“或许你们不知,我二哥是刘寒的授业恩师,一直视他如己出。”
与此同时,刘希也打开了那封信,信中的笔迹早已被时间给磨去了色泽,可每一个字在刘希眼中都显得格外的亲近,仿若再度回到了曾经与刘寒隐居小镇的恬静时光。
信的内容并不长,只是说了刘寒对当年汉朝的巨变怀疑有人捣鬼,更是指出了儒家心怀鬼胎,至始至终,都不愿提那刘斯半个字的不是。
或许,直到死时,刘寒才将心头那半点的期盼灭了去,成了彻底的失望,亦或是绝望。
看完后,刘希很是小心的将信放进怀中。
有叔父刘寒的信,对他比任何东西都有说服力,眼下,刘希这才接受了木易等人当年所做都是有着不得已的苦衷。
趋步上前,很是恭敬的对着木易三人行了后辈礼,“弟子刘希见过三位长老。”
刘希此举一出,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小武亦是忙跟着行礼了,唯有马绣愣在了原地,未想到这一幕会出现,遂略显尴尬的走上前,“晚辈刚才多有得罪,还望几位前辈莫怪。”
一丝笑意从木易脸上流露了出来,“呵呵,你非我山门弟子,此行自然是非受了兵家之意,因而说得并没有错,老夫又何来怪罪之意,对了,拓跋那老家伙还好么?”
闻言,马绣微微一怔,随即又释然了,杂家与兵家相交甚多,木易与恩师有交情倒也不足为奇。
不过提到了拓拔野,马绣面色的敬重之意更加,“回前辈的话,恩师这些年游走在山水之间,晚辈也鲜有见到他的机会。”
“这家伙倒是活得逍遥快活。”
木易轻笑着道了一句,又将目光望向了刘希,“这番,你是能露出真面目了吧?”
“弟子处境危险重重,不得不小心行事,望长老莫怪。”
讪讪的笑了笑,刘希当即将身形给恢复了过来,只是身上这套夜行衣便显得小了许多,像是勒在身上的袄褂。
“风流倜傥,倒是人中龙凤,刘寒那小子将你教的不错,也是我兵家的机缘。”
木易捋着下颌白须轻轻说着,一边的两个长老跟着连连点头,稍后那圆胖的四长老颇为好奇的接声道,“‘龙蛇就变’确实惊奇,对了,你如今是修习到了第几境界?”
“说来惭愧,弟子生性愚钝,尚未突破第七变。”
刘希这句话却引来那四长老一阵惊呼,‘龙蛇九变’心法的厉害众人皆知,修行的难度亦是超出了寻常心法,即便当年刘寒天资超群,也不过停在了第五变,而如今刘希小小年纪便接近了第七变,怕是洞天高手也不是敌手。
相传千年之前,有人修到了第八变,便能屠戮破虚的高手。
这样的人,哪能是愚钝,那可是多少年都不曾出世的奇才,天资可远在被传神了的儒家名缪之上。
在四长老惊愕之时,木易却眼中精光一逝而过,大为惊奇的从座椅上站起了身,稍后竟是放声大笑起来。
“没想到,真是没想到,我兵家竟然有这等福泽……”
四长老与八长老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,颇为迟疑的问道,“大哥,这……”
大笑间,木易指了指刘希,“四弟,八弟,你们仔细瞧瞧,他身上这气息明明还有我兵家的天罡剑气。”
闻此言,四长老与八长老皆是一惊,猛地走上前,绕着刘希仔细打量了许久,眼中惊诧越发之多,“大哥,这小子身上好特别,确实有天罡剑法的气息……”
看着身前如同见到稀奇之物的二人,刘希唯有笑而不言,木易他们修行兵家心法多年,所以他即便是掩藏了气息,但是他们依旧能察觉出些许的端倪,倘若此刻再度展现出‘辅行诀’,恐怕要让他们更加惊奇。
鲜少开口的八长老嗡声道了句,“小子,你是怎么做到的?”
对此,刘希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,据实以告,“实不相瞒,诸位前辈,直到现在,弟子都不明白,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自己有这等异于常人之初,所以武长老便将兵家的心法传授给了弟子。”
那边,四长老却连不迭的接话问了起来,“已经修炼到了几成境界?”
“弟子愚笨……”
刘希正要谦虚时,对方显然对他这句愚笨不相信了,径直挥了挥手,“说,到了什么地步。”
“不过宗师。”
闻言,四长老目瞪口呆,许久才缓缓的与木易道,“二哥,你得到的消息是不是他两年前才进入白砀山?”
此刻,木易早已经明白了四长老语中所指之意,显然,他的脸上亦是有着惊讶,“不错。”
“奇才,当真是奇才!”
四长老圆胖的脸上堆满了欢喜之色,甚至出现了狂喜之色,恨不得将刘希好生仔细的研究一番。
好在木易将他给制止了住,欢喜之余,木易沉声道,“你又这等天资,当格外小心,还须韬光养晦,直待他日所向披靡时。”
又是嘱咐了几句,木易率先将话锋一转,道出了今夜相见的目的,“恐怕你们已经明白了,前些日子的刺杀实为两拨人马,前者老夫已经调查过了,为刘斯所为,而后者则是老夫所为。”
没有隐瞒,木易径直的道了出来,也证实了刘希先前猜想。
“长老,您为何要这般做?”
这次,是小武开了口,这些天,他没少想这件事,可至始至终都没有想明白,私下里小武也曾想到木易等人是卧底长安城,但行刺刘宏与平阳公主却难以理解,太子与靖王不和,行刺其中一人都可以嫁祸与对方,而这刘宏年幼,平阳公主更是一女子,行刺他们的用意着实让人难以看透。
看出了小武的疑惑,木易微微一笑,"太子刘风与靖王刘浮面和心不合,已不是什么秘密,但只要刘斯在,两人也只是暗中较劲,不敢肆意妄为,所以即便是行刺他们中一人,也难以嫁祸于对方。老夫之所以策划这次行刺,不过是想给你们谋一个后路,虽然三皇子年幼,平阳公主为女流之辈,但毕竟是皇室子弟,留下这一手,总会有用处。”
如此,倒也是合情合理。
沉思了稍许,刘希与木易弯身一礼,“多谢长老费心与刘希考虑,只是长安城内密布刘斯的眼线,恐给长老带来不便。”
对于刘希这担忧,木易倒是不以为意,“刘斯生性多疑猜忌,而老夫依旧能执掌一万龙骑,自是有我的办法。”
身旁的四长老则是叹了口气,满是不忍的轻声道,“为了救刘斯,二哥一身修为尽失,唯一的子嗣也为刘汉出征李唐而命陨……”
闻此言,刘希不禁哑口失声,修为对每个修行者堪比性命,曾经失去过修为的刘希比任何人都知道那种难言的痛楚与落寞。
再加之白发送黑发,那时候,木易定当身不如死。
为了兵家,牺牲至此,可歌可泣,最为重要的是即便如此,仍要背负着背叛山门的骂名,这不禁让刘希在心中肃然起敬。
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。
“四弟,事情都过了,还提他作何?”
虽是这番说,但木易的脸上依旧看得出一丝的苦楚与凄凉,稍后只见他摇头将话题给岔开了去,似乎这样,也能让他忘却了心中一直藏着的伤痛。
“这些年,老夫一直在打听当年的事情,虽然没有头绪,可越发的觉得蹊跷,当年太子身体一直安康无事,怎会突然病故?刘寒兵败乌江,是有兵卒背叛而为,可当年的刘斯受汉王冷落,根本就没有能力来做这些,老夫也曾怀疑过儒家,毕竟刘斯登基后,儒家最为受益,但又有些想不明白,毕竟那时候,太子与儒家亦是关系匪浅,为何还要冒着风险来让另一个不起眼的皇子上位?老夫总觉得这些事情背后是有人在布局。”
似乎有所的事情都那般巧合,倘若真如木易所说,是有人在暗中操纵,那此人该是何等的恐怖,即便是刘希,心里都不免涌出丝许的惧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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